第40章 鸠占鹊巢

“纵然你们反对，若我一意孤行，苦苦哀求呢？你们终究会应允，不是吗？之后，便是无尽的失望。”苏妙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空旷的殿内回响，“失望日积月累，我与姨母，与镇国公府的隔阂便如蛛网般密布。如此一来，祖母便能轻易将我从你们身边剥离，彻底孤立。”

“不，阿筠，绝非如此！”谢皇后闻言，心头一震，连忙否定。她凝视着苏妙筠，语气温柔而坚定，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都驱散，“我们永不会舍弃你，无论你做出何种抉择，你永远是我们心中最重要的孩子。我们绝不可能对你置之不理，更不会对你产生丝毫失望。倘若真有什么，那也只会怪宁华辰府上下太过狡猾奸诈，与你无关！”

谢皇后心中明白，那些阴诡之术，防不胜防，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圈套，更何况阿筠只是个刚刚失去母亲，渴望关爱的孩子。

然而，让谢皇后既心疼又欣慰的是，阿筠并未被蒙蔽，反而看穿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甚至两次巧妙地破局，着实不易！

“姨母，”苏妙筠苦涩一笑，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可我会对自己失望啊！我会觉得自己无能，无法让姨母、让外祖母满意，只会给你们徒增烦恼。如此一来，我便会下意识地躲避你们。这，便是祖母的算计。”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她的目的，就是要我彻底远离你们，从此只听从宁华辰府的摆布。但她也清楚，我越是如此，你们对我的关注便会越多。对于我的种种要求，你们会因为心疼而竭力满足。而只要你们满足了，祖母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说到这里，苏妙筠不禁自嘲一笑，她微微抬起头，望着谢皇后，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原本，我或许会顺着祖母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只是祖母千算万算，却没料到她身边有个拖后腿的亲儿子——宁华辰。若非王嬷嬷后来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提起蔡华进门之事，我也不会生出几分警惕。”

“后来去了祖母那里，二婶和三婶的态度也让我明白，蔡华以继妻身份入门，实则是祖母暗中默许的。原因无他，只是我那位庶兄，据说学问极好，素有‘小神童’之称。他年后便要下场参加科考，若不解决蔡华的身份问题，他便永远只能是见不得光的外室子。祖母一向都盼着宁华辰府有朝一日能够重现先祖建府时的辉煌，对于庶兄这样送上门的好苗子，她又怎会轻易放过？”

苏妙筠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她轻轻摇了摇头，“那时我才看清，祖母的疼爱，终究是有条件的。这样的关爱，不要也罢！”

借着眼前的机会，苏妙筠也顺势将自己性情大变的缘由，光明正大地摆在了谢皇后面前。毕竟她性格转变如此之大，若不找个机会解释清楚，始终是个隐患。

“所以，这也是你提前一步，想要拿回你母亲嫁妆的原因？”谢皇后听罢，对苏妙筠后续的安排也明白了七八分。不想成为垫脚石，也不想被人利用，有些东西，自然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安心。

“其实，我会想到这一点，也纯属意外。”苏妙筠早已料到谢皇后会问及她布局要回母亲嫁妆之事，因此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我最初只是想着，母亲留给我的印信在王嬷嬷手里，而我知道王嬷嬷是祖母的人，靠不住。我便想将她从我身边调走。可她毕竟是我的乳母，没有个像样的罪名，定是无法将她治罪赶走的。我便想着，若能证明她私自挪用了母亲的嫁妆，那将她赶走便十拿九稳了！”

虽然这套解释是苏妙筠在心里早已盘算好的，但却也是实打实的真话。她一开始的打算，确实是想一步一步来，先从府内出手，将王嬷嬷她们从芙蓉院里清除出去。

而后，再借着府内的事情，设法调查府外铺子的账目。毕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条堤坝上如果出现了蚁穴，那闹不好整座大坝其实已经到处都是蚁穴了。

只是，苏妙筠万万没想到，自己去一趟馥郁楼，竟然会将文家的那条大鱼给钓了上来！如此一来，证据确凿，拿回嫁妆便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你怎么会突然想起去馥郁楼？”谢皇后有些不解，这小丫头向来不爱出门，怎么这次倒是主动要出去逛逛了？

“这不是马上就到外祖母的寿辰了嘛。”苏妙筠笑着解释道，“夏天快到了，我就想着给外祖母做个凝神驱蚊的香包。只不过我手上凝神的香料倒是有一些，可驱蚊的香料却缺了几味，便想着去馥郁楼挑一些。”

提到这个，苏妙筠想起自己那稍显粗陋的手工，略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其实也给姨母做了一个，可能不太精致。”

“少废话，快拿来给本宫瞧瞧。”谢皇后一开始听到苏妙筠说给外祖母做了香包，心里便有些泛酸，但在听到自己也有份儿之后，顿时便眉开眼笑起来。对于苏妙筠的扭捏，她毫不在意，只是一脸期待地看着红袖将捧着的小匣子递给笑着上前的素芳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