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坤宁宫

坤宁宫内，卫嫣钰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从王府到皇宫，看似一步登天，实则责任如山。王府百人，尚能勉力周全，可这皇宫，怕是成千上万！她，如何能管得过来？

身旁的裴元，似是看穿了她的焦虑，轻轻扶着她的腰肢，让她能坐得更舒适些，温言细语地安抚道：“阿越，你是皇后，是主子。许多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便是。若事事亲力亲为，那要他们何用？”

道理她都懂。在王府时，她也并非事必躬亲，而是将事务分派给绿芙等人。可身边那几个小丫头，管管采买洒扫尚可，在这深宫大院里，个个都露了怯，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傻阿越，”裴元轻笑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你是皇后，何须想着去收服那些不听话的人？等着伺候你、为你效忠的奴才，能从皇宫一直排到边关！宫里那些旧人，不论是谁，只要你看着顺眼、做得好，就赏；用得不好，便撵出去。难道还愁没人为你尽忠？”

裴元治国，亦是如此。用人不拘一格，不问出身，只要有能力，不触犯底线，便可重用。就像那张禁初，纵然曾为敌效力，只要有才，他亦愿委以重任。

听了裴元的话，卫嫣钰鼓起勇气，试着放手一搏。

她启用了曾经的内务府大总管，只将坤宁宫内侍奉的宫人换掉，其余一切，皆照旧例。

如此一来，她只需在大事上做决断，其余琐事，皆有人妥善处理。竟比在王府时，还要轻松几分。

适应了宫中的生活节奏后，卫嫣钰便安心养胎。

卫政谦，不仅官复原职，还因着国丈的身份，被重新赐予卫国公府。只是裴元嫌弃之前的府邸不吉利，便另择新址，重新修盖了一座崭新的卫国公府。

被流放的卫荣轩等人，也得以赦免。三兄弟虽未能官复原职，但他们的儿子，却被准许参加科举。

至于卫老夫人和王氏，早在卫嫣钰出嫁后没几个月，便相继病逝了。

文氏与李氏，则与织萱一同，跟着卫政谦做起了生意。铺子越开越大，早已不是当年宅院中柔弱的妇人，而是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女掌柜。

对于她们的改变，卫嫣钰既欣喜又骄傲。女子本不该被困于宅院之中，她们本可以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反倒是她，被肚子里的孩子给束缚住了，哪里都去不得。

八月二十这天，裴元刚从御书房回来。西面多地连月无雨，各地闹饥荒的折子如雪片般飞来。他与大臣们商议多日，才终于敲定了赈灾方案，确定了运送粮银的数量，以及钦差人选。

说来也怪，一切都安排妥当，钦差也接旨准备出发之际，却突然接到八百里加急的奏报，说多地都开始下雨了。

裴元正想着回来将这稀罕事告诉卫嫣钰，也好让她解解闷。她每日待在宫中，定是觉得无趣，他便会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她听。

他从不认为女子不得干政，反倒觉得，有能者居之。

除非男人太过自卑，害怕女子的才能超越自己，否则，为何要有男女之分？

没想到，他回到坤宁宫时，卫嫣钰已经睡着了。殿中的烛火早已熄灭，他本想去净房沐浴洗漱，却突然听到床榻上传来轻微的哼唧声。

没睡着？还是被他吵醒了？

裴元刚绕过屏风，便觉察出不对劲。卫嫣钰紧闭着双眼，满头大汗，似乎极其不舒服。

他立即大步上前，将她唤醒，便听见她难受地低喃：“疼，守拙，好疼……”

“来人！皇后要生了！”

一声令下，整座沉浸在黑夜中的宫城，瞬间亮如白昼。

接生的嬷嬷们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一位嬷嬷急忙摸了摸卫嫣钰的肚子，低声道：“皇后娘娘，您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疼的？”

卫嫣钰此刻意识有些模糊，但仍能强忍着疼痛，微颤着声音道：“不……不记得了，我睡着了……”

竟能把阵痛给睡过去，也是个狠人！

嬷嬷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年轻的帝王冷冷地瞥了一眼。

“如何？”裴元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嬷嬷吓得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连忙颤声道：“陛下放心，娘娘目前状态很好，东西都已准备妥当，太医们也都在外面候着了。还请陛下移步殿外，娘娘得准备开始生产了。”

裴元却眸色微沉，语气不容置疑：“朕就在这儿陪着皇后。”

嬷嬷们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女子生产，向来被视为不吉利，会有血光之灾，男子必须避开。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再者，皇帝黑着脸站在一旁，她们连手脚都是软的，还如何能好好地给皇后接生？

见嬷嬷们支支吾吾，卫嫣钰强忍着阵痛，握住了裴元的手。

“守拙……出去……你出去等……”她连说话都变得十分艰难，每说一个字，都会忍不住抽气，可见疼痛难忍。

见她面色惨白，浑身的汗水将衣裳都打湿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裴元眉头紧锁，更加不放心了。

“你若不出去，我便……便不生了！”卫嫣钰语气带着一丝倔强。

“不生就不生！”裴元本就不在意有没有子嗣，也知道女子生产犹如过鬼门关。此刻见她如此痛苦，就更不想要孩子了。

卫嫣钰差点被他给气死！这都临门一脚了，孩子都要出来了，他竟然说不生？！

那她这十个多月受的罪，岂不是都白受了！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可她此刻的模样定是很难看，一会儿还会更加狼狈不堪，她才不要让他看见那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