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边城殇

礼王妃话音未落，喧嚣声已如潮水般涌来，大地震颤，震得人心惶惶。卫嫣钰的心陡然悬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
她隐隐觉得，这突如其来的火灾绝非偶然，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她的预感不幸而言中。
未等众人回过神，一名守卫便疾步奔至门外，声音急促而带着几分颤抖：“王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城门遭遇袭击，数队人马不知从何处冒出，对着城门守卫发起了猛攻。城外更是黑压压一片，怕是已有上万敌军压境，正全力攻城！”
卫嫣钰娇躯一晃，幸得身旁的绿芙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才避免了失态。
敌军选择子时发难，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此时人们早已进入梦乡，正是守备最为松懈的时刻。
而且，成百上千的人马不可能凭空出现，他们定是早已埋伏于城外，只待时机成熟，便一举拿下边城。
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沉声问道：“总兵府那边可收到消息了？”
“多亏王妃早有先见之明，下令城中戒严，夜间也有巡逻队不间断地巡视。子时换防之时，巡逻队及时发现了意图里应外合打开城门的叛徒，已将他们全部擒获。徐总兵也已亲自赶往城门指挥作战，定不会让贼人轻易得逞。”
虽然守卫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安慰，但卫嫣钰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脸色依旧凝重。
她继续追问道：“那场突如其来的走水又是怎么回事？”
“是另一伙贼人暗中放箭，箭头上带着火星，这才引燃了王府。不过王妃放心，火势已被及时控制，不会蔓延。您只需安心待在屋内，切勿擅自外出。”
果然如此！卫嫣钰心中暗道，她就知道这绝非府内下人不慎失火。那伙贼人早已摸清了裴元不在城中的情况，他们的目标，是她！
在边城驻守的两年时间里，卫嫣钰也见过不少外族人。他们大多是来自西北的游牧民族，身材魁梧，面容粗犷，满脸的络腮胡子显得十分邋遢。
曾经有一次，她与其他官眷一同外出围猎时，曾与这样一行人狭路相逢。那些人肆无忌惮地用赤裸裸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们，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戏谑。
虽然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们轻佻的语气和毫不掩饰的眼神中，她也能猜到他们的龌龊心思。
当时裴元也在场，他二话不说，直接挥起马鞭，狠狠地抽在了为首那人的眼睛上。那人顿时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倒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裴元饶了他们一命。但从那以后，卫嫣钰对外族男子便没有任何好感。
如果真的被那些人闯入府中，不仅是她自己，还有府里那些手无寸铁的下人们，恐怕都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立刻将府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到我的院子里来！尤其是那些丫鬟们，务必寸步不离，千万不要走散了！现在，府里众人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们了！”
卫嫣钰说着，不顾自己怀有身孕，扶着腰，缓缓地朝着那名守卫行了一个礼。
那守卫见状，顿时慌了手脚，连忙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说道：“王妃娘娘，您万万不可如此！保护您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属下怎敢当此大礼！”
“诸位将军以身家性命守护我们，理应受我一拜！还请诸位将军务必小心！”
卫嫣钰此话一出，屋内的其他婢女也纷纷跟着行礼。那守卫顿时涨红了脸，重重地点了点头，掷地有声地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听到什么声音，王妃娘娘都一定要待在屋内，切勿外出！”
说完，那守卫便大步离去，只留下了五十名精锐士兵，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连屋檐和院墙上都站满了人，一副严防死守，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的架势。
很快，府上所有的丫鬟婆子都被集中到了卫嫣钰的院中。还好正院的屋子足够多，也足够宽敞，勉强能容纳下所有人。
就连游大夫也被请到了屋内，在避险的同时，也为卫嫣钰诊脉安胎。
在确定她除了有些心绪不宁外，身体并无大碍后，众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卫嫣钰从未觉得夜晚如此漫长难熬。屋内明明挤满了人，却静得可怕，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反而使得外面的声响更加清晰可怖。
她能清晰地听到利刃刺入身体的闷响，也能听到杂乱无章的马蹄声，还能听到街上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呜咽声和惨叫声。
到后来，她甚至能听到城门外不断传来巨木撞击城门的轰隆声。
明明是漆黑的深夜，天边却燃起了熊熊烈火，将半边天都染成了血红色。
如果当初她能再坚决一些，不顾一切地让百姓们往南边更安全的城镇转移，是不是就能减少一些伤亡？如果她能更早地发现城中的异动，及时向朝廷请求援军，或许就能震慑住那些心怀不轨的蛮夷之族，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虽是夏夜，但空气依旧闷热难耐。
可卫嫣钰却感觉浑身冰冷，脸色也变得僵硬。光是听着那些令人心惊胆战的声响，她的身体就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坐在她身旁的礼王妃最先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连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触及到的是一片冰凉。
“怎么这么冰？绿芙，快去给你们主子拿件厚一些的罩衣来……”
卫嫣钰反手紧紧地握住礼王妃的手，轻声说道：“干娘，我没事，您不用担心。”
她只是，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担忧。
她并不惧怕死亡，毕竟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但她舍不得死，她还想亲眼见一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还想与裴元携手白头，共度一生。
同时，她更不愿看到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无辜百姓遭受伤亡。
礼王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若不是你提前察觉到了危险，恐怕那些贼人早就攻破城门了。你要相信徐总兵，相信大燕的将士们，他们一定能守住边城的！”
卫嫣钰的眼眶有些发酸，还没来得及点头回应，就透过窗户看见无数箭矢如雨点般从天而降，无数巨石带着呼啸声砸向地面。
原本站在院墙上的守卫们一个个倒下，四周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
她的指尖早已深深地嵌入掌心，刺破了皮肉，渗出了丝丝血迹。
她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然而，当真正的危机降临，就近在眼前时，她反而没有之前那么惊慌失措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低沉而肃穆地说道：“都不许哭！我们的将士们正在前线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我们抵挡敌寇，难道我们只能在这里哭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