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战火燃

他裴元若真有谋逆之心，早在几年前，裴辰扬伏诛之时，便可直接发动宫变，又何必等到现在？多此一举？
龙椅上的皇帝，听了这话，神色莫测，也不知是信了，还是半信半疑。随后，便差遣使臣一拨接着一拨地前来，言语间并无其他深意，只是说太后日夜思念他，盼他能早日回京，共度新年佳节。
明眼人一听便知，这哪里是想念，分明是设下圈套，欲请君入瓮，置他于死地！这哪里是家宴，分明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鸿门宴！
裴元听罢，怒火中烧，直接将前来宣旨的使臣轰了出去，掷地有声地说道：“前线战事吃紧，无暇顾及那些虚头巴脑的节庆！”
当卫嫣钰得知此事时，她的夫君，镇守边关的大将军裴元，已经将朝廷派来的使臣，赶走了整整五拨！
她思虑得比裴元更为深远。他可以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不在意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和太后，可她的父亲，卫家的顶梁柱，尚在朝中身居要职，卫家一众女眷，也仍旧居住在京城之中。
要说完全不在意他们的安危，那是不可能的。
夜幕低垂，房间里，丫鬟小心翼翼地剪去残烛的烛心，放下轻柔的帷帐，卫嫣钰便侧着身子，一点点地挪到了裴元的怀中。
时节已是初夏，塞外的夏日，酷热难耐，连着几个月都未曾有过雨水降临。
外面的暑气熏天，卫嫣钰每日都被拘在房间里，就连冰盆都不被允许正对着她摆放，生怕寒气伤了她的身子。而裴元，为了陪伴她，也强忍着不用冰降温，每天都被热得要换上好几身衣裳。
她怀着身孕，体温本就比寻常人要高上几分，因此不敢过分靠近裴元，生怕把他给热着了。
可裴元却浑不在意，温柔地将她搂入怀中，察觉到她欲言又止，便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夫君，我怀上这个孩子，是不是有些不是时候？”
裴元心下了然，她果然还是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下人将外面的风声透露给她，就是怕她会胡思乱想，徒增烦恼。
闻言，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柔声安慰道：“说什么傻话呢，你无论何时怀上孩子，都是最好的时机。”
“外面的事情，你不必操心，安心养胎便是。”
卫嫣钰自然相信他所说的话，但她也有着自己的判断和考量：“那如果陛下继续派人前来呢？您打算与他彻底撕破脸皮吗？”
裴元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轻声反问道：“阿越觉得呢？”
最近这段时间，他听到了太多的声音，有劝他息事宁人的，有劝他自证清白的，还有……
他心中其实早已有了决断，只是想听一听卫嫣钰的意见，看看是否与自己不谋而合。
卫嫣钰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关切地问道：“夫君最近是不是受了不少委屈？”
裴元听罢，并没有作声，而她便已然明白了。
“既然受了委屈，那就狠狠地打回去！”
他裴元向来不受窝囊气，更不愿替人背负那莫须有的罪名。若是那昏庸的皇帝，执意要给他扣上谋逆的污名，那他倒不如干脆坐实了这个罪名！
就像卫嫣钰所说的那样。
受了委屈，那就狠狠地打回去！

阴暗潮湿的地下，只有墙壁上摇曳的几盏烛火，才能勉强辨认出，这里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囚室。这里暗无天日，别说是光亮了，就连一丝细微的声音都无法传入。
身处这样的地方，连时间的流逝都难以察觉，更无法分辨出春夏秋冬，以及白昼黑夜。
每到固定的时辰，就会有一个背脊佝偻的老太监，提着一个陈旧的食盒，沿着台阶缓缓走下，将饭菜放在牢门之外，然后，在下一顿饭时，再来将空碗筷收走。
裴辰扬眼神空洞地望着老太监，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将食盒放下，然后朝着他微微躬身行礼，随后又轻轻地推了推食盒。
他抬起头，凝望着那条仅有十几阶，并不算高，却幽暗无比的台阶，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今日……可是夏至了？”
地面上铺满了干枯的稻草，稻草上，则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无数个深浅不一的“正”字，而最后一个“正”字，才刚刚写到第三笔。
地牢里没有春去秋来，也没有昼夜交替，他只能借助着一日三餐的送饭，来勉强分辨出，自己究竟在此处，被囚禁了多久。
他记得，他已经被关在这里，整整两年零五个月了……
而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与死寂。
他怎么忘了呢？为了防止有人与他交谈，他那位“仁慈”的好父皇，特意挑选了一个聋哑人来给他送饭，那人既不能说话，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所谓的送饭人，不过是一个会行走的木偶罢了。
和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裴辰扬在距离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败给了裴元。刚被擒获时，他的内心充满了绝望，一心只想着求死。
但如果就这样死了，他又实在是不甘心。他想要亲眼看着他的好父皇，与裴元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他不相信裴元不想当皇帝！在他看来，裴元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比他这个真小人，还要更加令人感到恶心！
连承认自己想当皇帝的勇气都没有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能够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就是这股强烈的意念，支撑着他，让他才能在这无尽的孤寂之中，顽强地活了下来。
很快，那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监，就又缓缓地爬上了楼梯。裴辰扬眼睁睁地看着台阶上，唯一的那一抹光亮，随着石门的缓缓关闭，即将彻底消失。
可就在他的目光，也要随之彻底黯淡下去的时候，利刃刺入身体所发出的闷响声，突然在这幽闭的暗室内，清晰地回荡开来。
裴辰扬那双如同幽潭般深邃的眼眸，陡然间亮了起来，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牢门边。
他睁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老太监那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尸体，从台阶上方滚落了下来。紧接着，一队人马迅速涌入地牢，干净利落地砍断了他牢门上的粗重铁链。
当他终于踏出那个禁锢了他许久的牢笼，当温暖的阳光再次照拂在他的身上时，他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太子殿下，臣乃龚辉大人麾下的副将，如今陛下被妖妃所迷惑，不仅废黜了贤妃与二皇子，竟然还要立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七皇子为太子！”
“文相大人冒死进谏，恳请陛下能够释放殿下，却遭到了陛下的 ，满门抄斩！文相大人为了保全 ，一头撞死在了金銮殿之上！如今，能够拯救大燕的，只有您了！”
站在他眼前的，是御林军的一小队人马，为首之人姓冯，自称是龚辉手下的副将，这两年多来，一直在暗中伺机营救他。
他们趁着皇帝前往避暑山庄避暑的机会，这才冒险闯入地牢，将他成功救了出来。
对于眼前这个冯姓副将，究竟是否真心忠诚于他，裴辰扬其实并不在意。他原本的身材就偏向清瘦，如今又被囚禁了两年多的时间，没有见过一丝阳光，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苍白和虚弱，仿佛一阵微风吹来，就能将他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