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洞房夜

不知何时，眼帘缓缓合拢，意识也随之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直到轿撵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预示着抵达目的地，紧接着，外面便响起了一声高亢的唱和：“喜轿落地！”
卫嫣钰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并非置身于梦境，而是真真切切地出嫁了！
轿帘被人轻轻掀开，一双温暖的手将一端红绸塞入她的掌心。一位慈祥的婆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走下轿子。或许是初醒的缘故，她的大脑还有些迟钝。
她只是机械地跟随着身旁那人的步伐。他的腿很长，平日里她总是要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节奏。但今天，他的步伐却异常缓慢而稳重，仿佛每一步都在耐心地等待着她。
就这样，两人一同跨过了象征着红红火火的火盆，步入了庄严肃穆的正堂。
姜太后端坐在上首，她今日特意穿了一件暗红色的袍子，显得格外精神焕发，喜气洋洋。
皇帝原本也打算亲自前来观礼，但早晨起床时却有些轻微的咳嗽。太后心疼他的身体，生怕他再次抱恙，便强行将他留在宫中休养。
更何况，若是皇帝亲临，这上首的位置究竟该由太后还是皇帝来坐呢？
四周的热闹喧嚣之声丝毫逊色于卫家，甚至更加热烈。王府里几乎都是裴元的下属或同僚，他们携家眷而来，其中不乏一些嗓门洪亮的武将，他们的欢呼声几乎盖过了所有女子的声音。
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好声，仿佛要将整个屋顶都掀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卫嫣钰只觉得浑身僵硬得如同一个木偶，喜婆让她跪下，她便跪下，让她起身，她便起身。沉重的凤冠压得她不得不一直低着头，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拜，她的整个脑袋都控制不住地往下栽去。
“砰”的一声闷响，她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对面男人的额头上。
随即，传来一阵低沉而愉悦的笑声。或许旁人并未察觉，但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红晕，急忙想要起身，却不料凤冠的边角竟然与他的头发缠绕在了一起。
这再次引来了一阵善意的笑声：“看来是新郎官等不及要见到自己的新娘子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如此调侃裴元。或许是因为今日太过喜庆，又或许是因为他心情格外愉悦，他竟然没有丝毫的不悦之色，反而又轻笑了一声。
卫嫣钰不知为何，听到他的笑声，心中便如同被羽毛轻轻拂过一般，痒痒的，很想看一看他此刻的模样。
无奈头上还盖着红盖头，眼前一片通红，什么也看不清。
好在缠绕在一起的发丝很快便被解开了，她紧紧捏着手中的红绸，被他一步步地牵引着走进了喜房。
屋内早已烧起了暖暖的火墙，还点燃了她最喜欢的香——一股淡淡的、清幽的梅花香。这香气舒缓了她紧绷的神经，让她感到一丝放松。
她在喜床上缓缓坐下，很快，就有一根包裹着金箔的杆子轻轻挑开了她头上的盖头。
由于太久没有见到光亮，卫嫣钰微微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
房间里点着高高的龙凤喜烛，墙上贴着鲜艳的红色喜字，就连床上的帐子和被褥也都是喜庆的红色。她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一向习惯穿着偏暗色的衣袍，这与他的性格以及他所从事的职业有关。他说，若是白色的衣袍沾染了鲜血会太过明显，而黑色即使浸满了鲜血也难以察觉。
但今天的裴元，却身穿一身大红色的喜袍，身姿挺拔，面如冠玉，显得格外精神焕发。
而且，他平日里深沉如夜的眼眸，似乎也被这满目的喜色染上了一丝暖意，变得深邃而温柔，让人一眼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或许是出于裴元的威严，也或许是知道他并不喜热闹，并没有人敢来闹洞房。只有喜婆在看到红盖头下的卫嫣钰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王妃真是天仙一般的人儿，王爷好福气啊！”
他也难得的好脾气，竟然弯了弯嘴角，接了一句：“是，好福气。”
他的眼神直白而热烈地注视着她，看得她双颊泛红，整个人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还请王爷王妃用合卺酒。”
两人也没有扭捏，手臂交缠在一起，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
即使酒香再浓醇，也比不过情人眼底那浓烈的爱意。
喝过酒，喜婆又上前剪下了两人各自的一小缕头发，将它们交缠在一起，放入一个精致的锦盒中，压在了枕头底下。
“恭喜王爷王妃，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此时天色尚早，卫嫣钰要去沐浴更衣。裴元也要出去应酬宾客。即使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今天能来王府观礼的，大多是他的亲近之人，特意赶来为他贺喜，总是值得举杯共饮的。
等裴元离开后，一同跟过来的绿芙等人便上前搀扶着她去净房。
将头上那些沉重的凤冠金钗一一卸下，再褪去那足有几斤重的喜袍，她整个人泡进了温暖的浴桶中，舒服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看来这人上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光是这一身的重物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舒舒服服地泡了许久，期间绿芙还贴心地为她换了几次热水。直到身上的疲惫渐渐消散，她才起身，换上了一身柔软轻便的寝衣。
这时，她终于有机会好好地打量这间屋子了。
不愧是亲王的寝卧，果然又大又宽敞。她也终于知道那淡淡的梅香是从何而来了。
原来，屋子的侧边开了一扇小窗，窗外便是一片茂盛的梅林。难怪这香味虽然清淡，却格外悠远绵长，久久不散。
卫嫣钰不止是困，还非常饿。她除了早上喝了点米粥之外，就什么东西都没吃了。
喜轿来的时候差不多是午后，又是绕城游街，又是举行各种繁琐的礼仪，现在天都黑了下来，她的肚子也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她正想问问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就有一位嬷嬷非常贴心地让人端来了一碗燕窝粥：“王妃一定是饿了吧，赶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卫嫣钰感动不已，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裴元出去应酬宾客的时候特意吩咐下的。
今日这么忙碌，他一定比她更加劳累，却连这种小事都记在心上，这让她心中又感到一阵甜蜜。
或许是饿过头了，她喝了燕窝粥，又吃了几个精致的小点心，便有了一些饱腹感，不想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