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枕边风

“我与你怎能相提并论呢？你若能陪伴娘娘片刻，即便一言不发，她也会龙颜大悦。”
“改日再说吧。”
那小宫女眼见肃王爷步入房内，方才顶着天大的压力叩响房门，如今听得此言，不由得暗暗竖起大拇指，由衷钦佩眼前这位卫娘子。
世间竟有如此胆识之人，敢于劝谏肃王，且遭拒后仍不气馁，而肃王爷竟也未曾流露出丝毫的不耐烦之色，更未曾动怒。
卫娘子，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那你凡事小心。”
裴元的眸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抬手轻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你也是，我明日再来探望你。”
语毕，他便迈开长腿，阔步离去。
待到裴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卫嫣钰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精心熬制的梨汤，她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旋即快步奔向小厨房。
幸好有贴心的宫女替她照看着那锅梨汤，早已将火候调至最小，以文火慢炖着。待她盛出时，温度恰到好处，正适合送给太后娘娘。
姜太后正扶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斜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她缓缓睁开双眼，见卫嫣钰走了进来，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向她身后探寻而去。
尽管并未瞧见自己心中期盼的那道身影，心中难免涌起一丝失落，但她还是努力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好孩子，你替哀家揉捏得甚是舒服，哀家已经许久未能安稳地睡上超过一个时辰了。”
仅仅是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她便已在贵妃榻上浅眠了将近两个时辰，比起前些日子，精神状态已然好了许多。
“娘娘若是觉得有用，那民女今晚再来给您按一按，或许夜里便能更容易入睡些。”
姜太后闻言，竟略微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说道：“哀家召你入宫，并非真的要你来侍疾的，你不必勉强自己做这些……”
她嘴上虽说只要裴元喜欢，她便不会反对，但实则身为母亲，对未来的儿媳妇总归还是会有所要求的。
卫嫣钰生得花容月貌，性情温婉可人，又是个心思灵巧、聪慧过人的孩子。但为人母者，总是期盼着儿媳妇能够宜室宜家，既能对儿子的仕途有所助益，又能相夫教子，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照顾好夫君和孩子。
而她的家世实在是太过低微了些，听闻并未读过多少书，容貌也有些过于出众了。
这便是为何她初次见到这个小姑娘时，心中略有芥蒂的原因。
可即便她心中有所不满，也绝非那种会刻意刁难儿媳的恶婆婆。更何况，她若是胆敢欺负这小姑娘，只怕她那儿子会与她拼命。
母子之间的关系本就十分紧张，她实在不愿将他越推越远。
卫嫣钰未曾料到太后会说出这番话来，她略作思忖，语气诚恳地回应道：“娘娘莫要误会，侍奉长辈本就是晚辈应尽的本分。”
姜太后只当她是客套之言，淡淡一笑：“看你的样子，似乎对这些事情很是熟稔，莫非是在家中时常侍奉母亲或是祖母？”
其实以她的年纪来说，做卫嫣钰的祖母都绰绰有余了。毕竟，她生下裴元的时候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了，裴元又比这小姑娘大了七八岁的样子。
合该是她儿子占了人家的便宜。
卫嫣钰听罢，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卫老夫人以及早逝的母亲的身影，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神色也微微僵硬了一下。
姜太后是何等敏锐之人，她一眼便看出了小姑娘的不自在，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她贵为太后，又常年在外静养，与京中这些世家大族虽有些往来，但也不是谁都能让她铭记于心的。
卫国公府的老夫人，她倒是还有些印象，至于其他人，还不值得她费心惦记。
“没，没什么。”
她明白姜太后并非故意说这番话来刺痛她的伤处，也不愿主动提及这些伤心事，免得显得她故意卖惨一般。
还是大嬷嬷提前将卫嫣钰的身世调查了一遍，见此情景，赶忙上前轻声提醒道：“娘娘，卫娘子的生母早已过世，其父也未曾续娶，卫老夫人也并非她的嫡亲祖母。”
姜太后闻言，不禁有些讶异。她虽知晓卫嫣钰并非嫡出，但未曾料到她生母竟已早逝。
她记得这小姑娘的父亲是个商人，平日里也鲜少待在家中吧。
霎时间，她似乎有些理解卫嫣钰先前那句“侍奉长辈是本分”的真正含义了。对旁人而言，或许只是一句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但对她来说，或许是发自内心最真挚的肺腑之言。
同为为人父母者，尤其是上了年纪之后，便会更多了几分怜悯之心。
没有父母在身边呵护，也没有嫡亲祖母疼爱照拂，她却能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还能活得如此通透聪慧，着实不易。
姜太后轻轻叹息一声，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愈发柔和起来。
“不说这些了，哀家与你说说守拙小时候的事情吧，他定然是从未与你提及过的。”
这的确是卫嫣钰颇感兴趣的，她瞬间双眼放光，满怀期待地看向太后：“之前听长公主殿下提起过一些，但也并不多。”
“他呀，一出生便生得极其好看，脸蛋圆嘟嘟的，眼睛比你的还要大上几分，乌溜溜的，甚是灵动。胎发浓密乌黑，所有人都以为哀家生了个小公主……”
这对于卫嫣钰而言，是一个连裴元都不知道的全新视角，就像是在听故事一般，她很快便听得入了迷。
姜太后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兴致勃勃地与人交谈过了。皇帝公务繁忙，鲜少有耐心听她絮叨。底下的几个孙儿，又都不怎么贴心。除了女儿之外，似乎没有人会愿意静下心来听她说一说往昔的旧事。
她看着小姑娘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能与她搭上几句话，看着她的眼神也愈发温和。
或许，也只有她才能安抚裴元那桀骜不驯的臭脾气吧。
就像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孙女，自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女，便可以随意拿捏裴元。
殊不知，越是工于心计之人，越是难以得到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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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卫嫣钰悉心侍疾的这几日后，姜太后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
她便召集了裴元、皇帝、宫妃以及几位皇子们，在慈宁宫举办了一场家宴。
自从裴辰扬被圈禁之后，曾经依附于他的贤妃、二皇子等人自然也重获自由。如今，皇帝膝下还有三个儿子，三人年纪相仿，朝中也隐隐有立太子的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