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谁敢动她

“奴家并非平镇人士，也不是来此地寻亲访友，而是迫不得已背井离乡。”卫嫣钰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敢开口，“只因家中长辈见我父亲不在，便起了歹心，欲将我许配给一户富贵人家做妾，更荒唐的是，还要我和堂姐一同伺候那人。”

她抬起头，眼圈微红，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我卫嫣钰，纵然是个弱女子，也绝不愿沦为他人玩物，更不屑搅入那等腌臜的争风吃醋之中。我所求者，不过是寻得一位心仪的男子，两人相知相惜，举案齐眉，相伴一生。”

“于是，我便带着织萱，仓皇逃离了那个牢笼般的家族。原以为天高海阔，从此便能自由自在地生活。谁曾想，那人竟如此阴魂不散，截下了我寄给家人的书信，还厚颜无耻地寄来了他的亲笔书信，字里行间，皆是不肯放过我的意思。”卫嫣钰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我想离开，彻底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裴元静静地听着，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神色愈发复杂难辨。他早就猜到卫嫣钰离开京城，定是为了躲避什么人，也隐约察觉到裴辰扬似乎对她有些不同寻常的兴趣。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堂堂一国太子，竟然会做出这等强人所难、逼迫女子就范的龌龊之事。

在他看来，裴辰扬虽然手段狠辣，不顾念亲情，但至少还算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如今看来，这厮简直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彻头彻尾的真小人！

他看着卫嫣钰，越说越低落，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一般。可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她身不由己，被家族当做一枚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

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缓缓地落在了她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这并非你的过错。”

“你只是……运道不佳罢了。”

卫嫣钰娇躯猛地一颤，她方才一直没有听到季守拙出声，还以为他是不屑于听自己的遭遇，又或者是不喜自己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毕竟，在他这种传统的读书人眼中，女子就应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相夫教子，恪守妇道。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他指责、被他鄙夷的准备。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充满理解和安慰的话语。

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懂，他竟然都懂她！

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运气不好，在家中不小心遇到了裴辰扬。她只是命运不济，偏偏被裴辰扬给看中了，从此便陷入了这无休止的噩梦之中。

“别怕，有我在。”低沉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卫嫣钰也很想沉浸在这难得的温情之中，但她仅存的理智却在不断地提醒着她，裴辰扬随时都有可能找到这里。她被抓回去，最多是被关回那个暗无天日的深宫之中，苟延残喘。

可若是季守拙被牵连其中，以裴辰扬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他手握重权，杀伐果断，想要捏死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书生，简直易如反掌。

“不，你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他并非普通的权贵，便是我的家人，在对方面前，也要小心翼翼，察言观色，你我根本无力反抗。”卫嫣钰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紧紧地抓着季守拙的衣袖，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所谓的私奔，不过是我一时意气用事罢了，季守拙，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

她其实比谁都清楚，她有太多的软肋，让她无法做到真正的洒脱。她的父亲、她的弟弟，她一个都放不下。如今，又多了一个季守拙，让她更加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在平镇的这几个月，就像是她做的一场美梦，短暂而美好。如今，梦也该醒了，她终究要回到那残酷的现实之中。

“我走？”裴元剑眉微蹙，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受伤。

“是，你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我留在这里，等着他来。”卫嫣钰强忍着心中的不舍，语气决绝地说道。

裴元心中怒火中烧，一股无名之火腾地一下窜了上来。好一个裴辰扬，这太子，他也算是当到头了！

他在边关戍守多年，手握重兵，裂土分疆，俨然是大燕朝廷之外的另一位土皇帝。他向来逍遥自在，无人敢管，也懒得去在意这皇位到底由谁来坐。

但如今，有人让他感到不痛快了，而且是非常不痛快！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卫嫣钰，哪怕那个人是当朝太子，也不行！

“不必如此麻烦，无论谁来，都无济于事。”裴元掷地有声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那眼神和气势，着实震慑到了卫嫣钰。

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轻轻地推了他一下，焦急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你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管我了。”

裴元顿时横眉怒目，语气强硬地说道：“你敢！我……”

他原本想着，既然卫嫣钰都已经坦白了自己的过往，而且裴辰扬马上就要来了，那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他想要告诉她，他不是什么落魄书生，而是手握重权的镇北王，他有能力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可话刚一出口，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织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色苍白，带着哭腔说道：“小姐，不好了！又有消息传来，说小少爷在书院与人发生了争执，被人打断了腿，已经昏迷不醒多日了！”

卫嫣钰顿时脸色煞白，娇躯摇摇欲坠，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明明应该是几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怎么会突然提前了？难道是因为她离京，改变了原本的命运轨迹，连带着阿弟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

不行，她必须要回京，她绝不能让阿弟受到任何伤害。

“收拾东西，回京！我们现在就回去！”卫嫣钰像是疯了一般，语无伦次地喊道，一边说一边开始慌乱地收拾东西。

裴元见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力感，他想要出声阻止，想要告诉她一切有他，他可以帮她解决所有问题。

可卫嫣钰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她就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慌不择路，甚至不愿多与他说半个字。

她的弟弟，便比他重要这么多吗？而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路人，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她是如何做到这般决绝的？

裴元站在原地，冷眼旁观着，眼见她们收拾东西的速度极快，动作也极为熟练，便知道这一路逃离京城，她们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气恼之余，心中不免又生出几分怜惜来。他终究还是架不住心软，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我已经说过了，无论谁来，都无济于事。”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对于季守拙，卫嫣钰心中自然是不舍的，毕竟这段时间，他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感。但如果要和家人，以及他的安全相比，她宁愿再次选择牺牲自己。

她的眼眶酸涩难忍，鼻子也有些发酸，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语气哽咽地说道：“季守拙，你我此生，不要再相见了。”

说完，她便要让阿公去准备马车，打算立刻启程回京。可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人从外面重重地一脚踢开。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小院都似乎晃动了一下。

一队身披黑色盔甲的侍卫，如狼似虎般地冲了进来，他们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瞬间将整个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随后，一个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的湛蓝色长袍的挺拔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他赶了半日的路，脸上却丝毫不见倦色，身上依旧一尘不染，连发丝都分毫不乱，仿佛永远都是这般高高在上，矜贵优雅的样子。

卫嫣钰脸色蓦地一白，浑身僵硬，如坠冰窟。双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知道，她的梦，彻底醒了。她逃了这么久，最终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裴辰扬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卫嫣钰的身上，像是看着一个胡闹任性的小丫头，语气略带宠溺，又充满了纵容，让人如沐春风。

“闹够了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跟我回去。”

他说着，目光随意地在院中扫过，当他的视线落在卫嫣钰身后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上时，神色蓦地一顿，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卫嫣钰立即反应过来，是季守拙，他竟然跟出来了！完了，他死定了！她绝不能让裴辰扬伤害他。

她紧紧地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毅然决然地挡在了季守拙的身前，像是认命一般，缓缓地俯下身子，语气卑微地说道：“好，我跟你回去。”

“但，你要放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平日里眼高于顶，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太子，竟然当着她的面，缓缓地屈膝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