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等孤

夕阳的余晖洒在窗棂上，将卫嫣钰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她心中盘算着，只要离开京城，天高海阔，裴辰扬就算权势滔天，也鞭长莫及。他日理万机，未来的皇帝，总不至于为了她一个小小女子，穷追不舍吧？

她试图说服自己，这不过是裴辰扬一时不甘，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正当她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时，眼角余光瞥见窗外，季守拙正站在院中，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他与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如春风拂柳，令人心安。

卫嫣钰也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她记得前世，父亲为了她的婚事，不远千里从外地赶回来。如今，她并没有要出嫁的打算，想必父亲也会像去年一样，在冬至前后回到家中吧。

父亲一向开明，不是那种为了家族利益，将女儿嫁入高门大户的人。卫嫣钰有信心，以季守拙的才貌和人品，定能说服父亲，同意这桩招婿之事。

她正想着，织萱便脚步轻快地跑了进来，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阿姊，你看！”织萱兴奋地举起手中的东西。

卫嫣钰好奇地问道：“什么东西啊？这么高兴。”

“之前你不是让我想办法和点心铺子的掌柜联系上，借此能与邱叔传递消息吗？成了！”织萱激动地说道。

卫嫣钰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她早就意识到，仅仅依靠茶馆打听京中的消息，是远远不够的，而且消息往往不够准确。若想真正了解卫家和太子的动向，还是必须与邱叔取得联系。

但直接去找邱叔，风险太大，很容易被裴辰扬的人发现。因此，她才想到通过夏氏点心的掌柜，作为中间人传递消息。

从上个月开始，她便隐晦地送出了几封书信，如今总算有了回应，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快拿来我看看。”卫嫣钰迫不及待地说道。

她已经万分期待，能够得到阿弟和父亲的消息了。

织萱连忙将信函递到卫嫣钰手中。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却见里面滑出一张薄薄的纸张。她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展开纸张，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等孤。”

卫嫣钰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手中的纸张也无力地滑落在地。

裴辰扬，竟然是他！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所有的幻想，所有对未来的美好期待，在这一瞬间全都化为了泡影，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

他是怎么发现点心铺子与她有关的？还是说，他一直都在监视着邱叔，从未放弃过寻找她？

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霎那间凝固，双眼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水雾，一时之间什么也想不了，脑海里一片混乱。

“阿姊，你怎么了阿姊？你别吓我啊！”织萱焦急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卫嫣钰麻木地将手中的纸张捏成一团，喃喃自语道：“走，织萱，我们现在就走，去收拾东西，即刻就走。”

织萱并没有看清纸上的内容，但看到卫嫣钰如此惊恐的神色，也意识到情况非常糟糕。

她怔怔地点头，连忙柔声安抚她：“阿姊，你别慌，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还来得及，肯定来得及的。”

卫嫣钰却怔怔地呆愣在原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裴辰扬能找到她一次，就能找到她千万次，她到底能逃到哪里去？这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在外面的季守拙，似乎也察觉到了卫嫣钰姐妹的不对劲，很快便走到了门外。

他轻轻地叩响门板，声音温柔而关切：“阿越？”

他的声音将卫嫣钰从惊恐中唤醒，她这才发觉自己对裴辰扬的恐惧有多深，甚至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仅仅只是看到他的字，都会被吓得魂不附体。

这也逼得她不得不直面现实，裴辰扬已经知道她在这里了，他随时都有可能追过来。

她该如何向季守拙解释这一切？

两人前不久才互相表明了心意，她该如何告诉他，太子看上她了，想要强行纳她为侧室？先不说面对太子这样的强权，他会不会感到畏惧。

就说她先前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出逃至此，她就没有把握确定他会如何看待她。

他会愿意和她一起离开吗？

他还要参加秋闱，他身世清白，来日是有可能高中为官的，他愿意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前程，陪她一起逃亡，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吗？

她该怎么办？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

叩门声还在不断传来：“阿越，我进来了。”

声音落下，房门也从外面被推开，织萱来回在他们两人之间看了看，到底是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她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季守拙一眼就看出了卫嫣钰脸色不对，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上前一步，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虽说最近天气正在逐渐转凉，但白日里的温度还是很高的，可她的手却冰凉得像一块寒冰。

到底是什么事情把她吓成这样的？

“莫怕，我在这。”季守拙轻声安慰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抚平她内心的恐惧。

在季守拙的安抚下，卫嫣钰渐渐找回了一丝理智。他依旧那样高大可靠，目光坚定而沉稳。

但对方不是文竹西那样的公子哥，那是裴辰扬，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啊，就算是他，恐怕也无能为力。

可若是让她就这么和季守拙分开，她又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一个真心待她的人，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地失去吗？

“出什么事了？告诉我。”季守拙关切地问道，他的语气充满了担忧和关爱。

卫嫣钰看着他的眼睛，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脱口而出道：“季守拙，我们私奔吧。”

“私奔？”裴元初听这个词，觉得既陌生又新鲜，他竟有朝一日，会与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谁能想到，大燕战功赫赫的肃王，也需要与女子私奔？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第一反应是，他们的私奔是因为父母不同意，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可谁人敢决定他的婚事？恐怕也只有卫家人……

“你别怕，万事有我在。”季守拙坚定地说道，他的目光如炬，仿佛能够穿透一切黑暗，给她带来希望和勇气。

“别怕，万事有我在。”这是卫嫣钰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别怕，上次她信了这个“别怕”，结果识人不清，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再次听见，她下意识地一愣，心中五味杂陈。

不，季守拙和裴辰扬是不同的，她与他朝夕相伴，了解了他的为人，她理应相信他才是。

可这事实在是一言半语说不清楚，尤其对方还是太子，这让她更加难以启齿。

看着季守拙郑重认真的目光，卫嫣钰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我若说了，你别害怕。”

裴元抬了抬眼，轻笑一声，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到害怕的。他可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肃王啊！

卫嫣钰的手指轻轻地纠缠在一起，不敢抬头看他，声音很轻地说道：“我不叫关越。”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个埋藏在心中许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