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夺位

文丞相，曾是先皇钦点的帝师，在朝堂之上以刚正不阿著称，声名远扬。如今，连他都束手无策，那等待贤妃母子的，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贤妃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嘶声道：“我有！我有证据！之前陛下服药后，曾出现过剧烈的呕吐，当时正是我在身边侍奉，我将所有秽物都小心翼翼地收集了起来。只要将这些东西交给太医仔细查验，真相便会水落石出！”

她近乎疯狂地从床榻底下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盆，想到里面的污秽之物，即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文丞相，也不禁皱紧了眉头。

他终究是叹息了一声：“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老臣这就安排人手，秘密查验此事。”

贤妃不顾一切地哀求道：“丞相！太子殿下连陛下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我的晗儿？恳请丞相，务必救救我的孩子！”

“娘娘言重了，快快请起！您这般大礼，老臣实在担当不起。”文丞相连忙搀扶，“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手足情深，定不会做出残害手足的事情，娘娘实在是忧虑过甚了。”

“不！丞相若是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

两人正在推搡拉扯之际，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然推开。只见裴辰扬身着象征着皇权的明黄色衮服，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大队人马闯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东宫大太监陈德胜，他扯着尖细的嗓子，声色俱厉地高声喝道：“陛下龙体抱恙，昏睡不醒，贤妃娘娘与文丞相这是在做什么？！”

陈德胜话音未落，他身后便有侍卫紧随其后，厉声呵斥：“殿下，这深宫妃嫔与朝廷重臣拉拉扯扯，举止轻浮，莫不是要行那苟且之事，秽乱后宫不成！”

文丞相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的年纪比当今皇帝还要大十几岁，都能做贤妃的祖父了，竟然有人敢将他和“淫乱后宫”这种字眼联系在一起，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神情倨傲的太子裴辰扬，以及他身后那些来势汹汹的侍卫，心中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

他这是中了圈套！

再看看贤妃那同样惊恐慌张的表情，他就更加确定，他们两人都被人算计了！

文丞相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语气铿锵有力，颇有几分严厉之色：“尔等阉贼，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本相只是前来探望陛下，恰巧遇到了贤妃娘娘。娘娘因担忧陛下的龙体，忧思成疾，几欲昏厥，本相这才出言安慰一二，怎么到了你们的口中，就变成了这等龌龊之事！”

裴辰扬神态自若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略显褶皱的衣袖，这才缓缓抬起头，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盯着文丞相，语气森寒地说道：“哦？丞相所谓的‘安慰’，就是搂搂抱抱，拉拉扯扯吗？”

文丞相身为皇帝的老师，其实也曾教导过太子一段时间的学问。

但仅仅教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他就私下向皇帝请辞了。

并非是说太子殿下天资愚钝，相反，裴辰扬十分聪慧。只是，他的聪明劲儿，似乎从来都没有用在正途之上。

他在学习文墨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几乎是过目不忘，一点就通。可是，他却偏偏喜欢在人前装出一副不擅长的样子。

故意写错几个字，背错几段文章，就是为了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而且，他还很擅长撒谎，以及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

文丞相生性耿直，最看不惯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即便对方是尊贵的太子殿下。虽然这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足以见人品。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就满嘴谎言，他实在是不喜欢。

但总的来说，太子殿下还算是聪慧的，或许撒谎和过分敏感，是上位者普遍存在的共性吧。因此，他也没过多地向皇帝陛下进言，只是找了个由头，便请辞了。

等到太子殿下渐渐长大，开始参与处理朝政之后，文丞相这才发现，太子殿下不仅没有改掉小时候的那些毛病，反而变得更加偏执，更加极端。

他在众人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谦和恭顺，全都是虚情假意，就像现在这样，他终于将自己那丑陋的本来面目，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文丞相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殿下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吧。”

“孤知道丞相是清白的，可旁人未必会相信。孤虽然身为太子，但孤所说的话，并不能让所有人都信服，除非……”

除非他能够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成为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宰者，到那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再无人敢质疑。

“还请殿下谨言慎行！陛下可还在病榻之上，静静地听着呢！”

裴辰扬很轻地笑了出来，他的笑容之中，充满了讥讽与嘲弄：“父皇如今病重昏迷，何时能够苏醒，尚未可知。这国家大事，不可一日无君啊，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裴辰扬！你果真是狼子野心！亏老夫在陛下面前，多次为你担保，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不顾人伦纲常！老夫手上，可是握有陛下昏厥之前所立下的诏书！而且，太后娘娘如今正在行宫之中静养！你别以为陛下昏睡不醒，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一手遮天了！”

“丞相此言何意？孤怎么听不懂呢？”

两人针锋相对，你来我往，站在一旁的贤妃，终于听懂了一二。她瞪大了双眼，猛地站直了身子，伸手指着裴辰扬的鼻子，声嘶力竭地痛骂道：“好啊！你竟然胆大包天，想要弑父篡位！幸好陛下早有防备，诏书之内，所立之人，定然不是你这个乱臣贼子，要么就是我的晗儿！你休想夺走属于我晗儿的东西！”

裴辰扬甚至懒得看她一眼，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陈德胜立刻心领神会，指挥手下的人，捂住贤妃的嘴巴，将她粗暴地拖了下去。

“丞相若是识时务，就应该乖乖地将东西交出来。只要丞相肯配合，太子殿下自可保文氏一族，百年兴盛，荣华富贵！”

陈德胜一边说着，一边翘着兰花指，脸上尽是小人得志的谄媚神色，气得文丞相脸上肌肉都在不停地颤抖。他本就年事已高，如今又受到了如此强烈的刺激，险些就要背过气去。

他紧紧地扶着自己的胸口，浑身微微颤抖着：“先皇与当今陛下信任老夫，才让老夫得以入阁拜相，老夫绝不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断送了大燕王朝的百年基业！”

“幸好陛下早有诏令，你这等不忠不孝之辈，又怎能担得起治理国家的重任！”

裴辰扬早就已经猜到，皇帝陛下留下的诏书之上，所写的继承人，肯定不是他这个“心怀不轨”的儿子。尽管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的亲耳听到，那个人不是自己，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不可避免地涌起了一丝寒意，以及难以言喻的讥讽。

所有人都说，他是最完美的储君，他的学识和能力，都有目共睹，他是祭天启圣的半君。可是，唯独他的父皇不信任他，始终不肯重用他。

他但凡对他这个儿子，能够多一丝信任，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裴辰扬微微眯起眼睛，他再次抬起手，轻轻一挥：“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