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佳期误

本以为推门而入，便能瞧见她精心收拾行囊，挥手作别的场景。可季守拙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踏入院门，就听见屋内传来一句轻柔的询问：“东西收拾好了？”

他有些诧异，环顾四周，发现庭院每个角落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花草繁盛，一尘不染。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额外收拾的。

然而，他要说出口的，却是辞行。

屋内沉默片刻，紧接着，便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以及果篮坠地的闷响。卫嫣钰甚至顾不上捡拾散落一地的水果，便慌乱地跑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逃，只是心中有个声音在尖叫，若是被他看见此刻自己脸上失落的神情，一定会丑陋不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如此渴望将他留在身边，渴望这个人能长久地陪伴自己，渴望日日都能见到他？

或许，是从那日文家父子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他明明身负伤痛，却依然挺身而出，孤身一人将她护在身后的那一刻吧。

明明这个男人家境贫寒，身无分文，甚至家中连个能帮衬一把的亲人都没有，但在她眼中，这些都成了闪闪发光的优点。

没有长辈，便无需费心处理婆媳姑嫂间的复杂矛盾。没有金钱权势，便少了纳妾寻花的资本。就连读书人身上那股子古板迂腐，也成了他独有的可爱之处。

既然嫁给谁，都无法保证一定能嫁对人，那为何不能直接挑选一个自己心仪的，让他入赘卫家呢？

至少，季守拙长相俊朗，学识渊博，家中又无亲人牵绊，简直是入赘的最佳人选。

可他毕竟是个读书人，生性正直，若是贸然提出入赘的想法，会不会让他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于是，她只能将这份心思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默默地盘算着，等他伤势再好一些，两人相处得更久一些，她也能攒下足够的聘礼，让他风风光光地入赘。

谁曾想，计划还未正式启动，他就已经要离开了。

卫嫣钰独自坐在屋内的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庞，觉得自己真是荒唐又可笑。

也罢，幸好她这份心思还未曾对任何人吐露，就让它永远烂在心底吧。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嗓音：“阿越，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卫嫣钰只觉得心烦意乱，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了。她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怎么了？我这会儿正忙着，有什么事晚些再说吧。”

裴元站在门外，手中紧紧攥着她不小心遗落在外面的香囊。他原本也是来向她辞行的。

他抬起手，想要推门而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正当他犹豫着，打算直接在门外把话说清楚时，却看见织萱抱着一坛酒，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织萱一眼就瞧见了他站在门外，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立即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还没等裴元开口，织萱就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季先生，你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就说嘛，阿姊肯定忍不住的。”

“这是你给阿姊准备的礼物？不对啊，这荷包瞧着怎么和阿姊自己绣的那个那么像呢？”

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辞行话，被织萱硬生生地给堵了回去。裴元微微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礼物？”

“是啊，生辰礼啊！原来你还不知道啊？今天是阿姊十六岁的生辰，她昨儿就开始忙活了，特意让阿公去采买了好多好吃的，还有这坛子酒呢，说是要好好庆祝一番。”

裴元听后，神色微微一凝。今天，竟然是她的生辰？

“既然不是来送礼的，那季先生是来找阿姊有什么事吗？”织萱好奇地问道。

裴元捏紧了手中的荷包，沉默片刻后，蓦地转过身去，声音低沉地说道：“没什么，明日再说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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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风用胳膊肘捅了捅即云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道：“阿弟，爷这是怎么了？出去寻找那关姑娘，回来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一句话也不说。那咱们这还走不走了啊？”

即云则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鄙夷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他这榆木脑袋，半点都摸不透主子的心思。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伺候王爷的？简直是白活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是在问你话呢！这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这到底何时才能起程啊？不如，你去问问王爷？”即风不耐烦地催促道。

“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呢！”即云果断地拒绝道。

这个时候凑到王爷跟前去，简直就是在找死。

或许是两人的声响稍微大了些，自从回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裴元，突然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朝他们看了过来。

王爷最厌恶在思考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扰。两兄弟顿时吓得噤若寒蝉，赶紧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两大嘴巴。没事儿瞎说什么话啊！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裴元并没有呵斥他们，而是定定地看着他们，片刻之后，神情古怪地问道：“生辰礼……该备何物？”

生辰礼？

两人顿时呆若木鸡，同时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王爷竟然要给人准备生辰礼？！

要知道，就连每年皇帝的圣寿，太后的千秋，王爷都是漠不关心，从不放在心上的。更别说是主动参与备礼之事了。

如今，他竟然主动询问起生辰礼的事情，这简直是比六月飘雪还要让人难以置信。

裴元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脸上那震惊的表情，面色如常地挑了下眉梢，催促道：“说话。”

即风这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说道：“爷，您难道是要给关姑娘准备生辰礼……”

“爷，奴才觉得，这送时新的衣裳首饰，是最不会出错的。”即云连忙抢过话头，献殷勤地说道。

他边说边用手肘轻轻地顶了一下大哥的胸口，示意他闭嘴，别再多嘴多舌。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还以为自家兄长应该已经明白了王爷的心思，没想到他还是如此愚笨。早在王爷出手救下关姑娘的那一刻起，就该发觉，王爷对这位关姑娘有多么特别了。

若是在平时，即风这蠢笨的样子，早就被裴元给一脚踹出去了。可今日，他却完全没有心思搭理旁人，只是紧紧地拧着眉头，像是在钻研什么兵防布阵之类的军国大事。

“衣裳、首饰？”裴元喃喃自语道。

卫嫣钰长得极美，而且是那种天生丽质，美而不自知的类型。她喜欢给别人添置新衣，也喜欢给妹妹购买精美的首饰，但他却从未见她给自己买过任何东西。

她总是穿着素色的衣裙，也不爱涂抹脂粉，总是素面朝天，却依然掩盖不了她那份明艳动人，瑰丽绝伦的美貌。

刚认识她的时候，或许他会觉得她喜欢这些俗物。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可以自信地说，送这些东西，或许不会出错，却绝不是她真正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