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仙女

他们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肃王殿下，对着身旁那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女，语气平静地解释道：“这两位，是我早年在偏远老家收留的孤儿。他们天生体格健壮，力大无穷，但心智却有些迟钝，学习能力比常人慢，反应也慢半拍，脑子里认死理，一根筋。当年我救下他们时，他们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执意要以奴仆之礼跟随我。这次进京赶考，盘缠实在有限，我便将他们留在了老家，想来他们是一路风餐露宿，追随我到了京城。”

肃王殿下顿了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方才，便是他们二人替我解了围。”

这还是卫嫣钰认识季守拙以来，头一次听到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她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怔了片刻，才慢慢消化了他话里的意思。

心智有缺陷？

卫嫣钰再次将目光投向眼前的两人。他们的穿着打扮确实很朴素，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寒酸，身上和鞋子上都沾满了泥沙，风尘仆仆的样子，的确像是赶了一路长途的人。

不知为何，卫嫣钰明明从未见过这两人，心中却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其中一个身材略微高大一些的汉子，冲着她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声音洪亮地喊道：“神仙姐姐！”

卫嫣钰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中暗道：……

应该是她记错了吧。如此高大威猛的男人，若是真的见过，她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才对。

这……这件事虽然处处都透着一丝诡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点巧合，又有点不可思议，但自古以来，只有人喜欢装聪明，没有人会故意装傻。

更何况，季守拙也没有任何理由要装傻撒谎来欺骗她。再加上她内心深处，还是愿意相信裴元的。

卫嫣钰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她勉强接受了这两人是季守拙老家人的说法：“既然是家里人，为何方才要躲起来呢？鬼鬼祟祟的。”

裴元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语气平静地解释道：“你收留我一个人，就已经够辛苦的了，突然又多了两个人，我不愿让你为难，所以……”

这应该是卫嫣钰认识他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听到他说出如此柔软贴心的话语。

这番话，如同春风拂面，令她的心头微微一颤，想起自己口袋里那点可怜的银钱，再多养两个人，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但他们是裴元的朋友，而且心智有损，如同稚子一般天真，方才还出手替她赶走了那个姓文的纨绔子弟。若是将他们丢下不管，她的良心又过不去。

她想起今天从裘掌柜那里得到的铜钱，心中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坚定地说道：“若只是填饱肚子，也不过是添两副碗筷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先让他们住下再说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做打算。”

“院子里也没有多余的空屋子了，让妹妹先和我挤一挤，把她的房间让给他们暂时住下。”

说完，她便转身走进了屋子，开始着手安排。只留下裴元和那两兄弟站在原地，默默地叙旧。

待卫嫣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屋内，那两个原本憨厚老实的汉子，才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眼神锐利如鹰隼。待裴元走到二房门口，关上房门后，两人立刻单膝跪地，双手合十，恭敬地叩首道：“爷，奴才保护不力，让您受了如此重伤，请爷降罪！”

原来，裴元方才的那番话，除了“心智有损”之外，其余的都是真的。

这二人没有姓氏，分别名叫即风和即云，是一对亲兄弟，他们的父母双亡，全家都被仇人所灭，是裴元当年从死人堆里将他们救回来的。他们自幼就跟在裴元身边，忠心耿耿，誓死效忠。前不久，裴元将他们派出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并未带在身边，这才让那些宵小之辈钻了空子。

“这是个意外，与你们无关，都起来吧。”裴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可他们二人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神情充满了自责。直到裴元冷冷地横了他们一眼，他们才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奴才寻着您留下的暗号，一路追过来的，属下无能，还是来晚了，请王爷责罚！”

裴元微微点了下头，沉声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京中的情况如何？”

即风立刻上前一步，低声禀报道：“爷，太子前不久怂恿了世子，去京郊围猎，结果意外撞见了一营的驻军，那是陛下悄悄召回的岭南一万精锐骑兵。此事陛下吃了个哑巴亏，有苦难言。若是公开承认是陛下召回的，岂不是暴露了陛下对太子有所防备之心？可若是不说，那便是无召进京，等同于谋反。现在，耿将军已经被下狱了，那一万骑兵还驻扎在京郊一带，情况十分紧张。”

裴元背着手，站在窗前，听到这个消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说，如果我的行踪暴露了，与此事相比，我的下场会如何？”

兄弟二人闻言，身体皆是一震，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立刻低下头，谁都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如果手握十万大军的肃王，在没有皇帝的旨意下，擅自率兵进入京城，那可真是犯了谋逆大罪，直指皇位了。

难怪皇帝会突然下旨召他们王爷回京，说是要调查太子谋反一事，原来皇帝这是打算一石二鸟之计，想让王爷牵制住太子。等太子被废黜之后，王爷也会被安上一个谋逆的罪名，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铲除他这个心腹大患了。

既不费吹灰之力，又能铲除两个心头大患，不得不说，这皇帝的算盘，打得真是精明。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太子的本事。

“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裴元继续问道。

即云连忙汇报道：“我们在宫内安插的眼线来报，说是太子最近送进宫了一个美人，那个美人最近很得圣宠，陛下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上早朝了。爷，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裴元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了院中那个忙碌而纤细的身影上，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置可否地说道：“不必。”

“以陛下的身子，恐怕也熬不了多久了。”

“无妨，这皇帝谁来当，与我何干？只要能护她周全，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可是，太子他……”

就在那个窈窕的身影即将踏进屋内的前一秒，二人听到裴元用一种平淡却又霸气十足的语气说道：“他老子都拿我没辙，就凭他，又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卫嫣钰正好推开了房门，就看到裴元站在窗边，神情莫测，而那两兄弟则像两尊雕塑一样，神情呆滞地盯着他看。

还真是心智有缺陷啊。卫嫣钰不禁在心里自责了两声，暗暗埋怨自己真是疑心病太重了，差点就冤枉了季守拙。

她不自觉地放缓了语调，柔声说道：“屋子都已经收拾好了，热水也烧好了，你们一路上风餐露宿，肯定吃了不少苦头，让这两位小，小兄弟先去梳洗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对着这么高大的两个壮汉喊“小兄弟”，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

“衣服穿我的便是，不用再另外准备了。”裴元说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多谢你，阿越。”

卫嫣钰原本还想说，她已经让织萱去买衣服了，可突然听到“阿越”两个字，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连接下来要说什么都忘了。

他的声音，本就很好听，不是裴辰扬那种温柔如水的嗓音，而是低沉沙哑的，带着一丝性感的磁性，就像是石子落入春日幽潭，激起层层涟漪，让人听着酥酥麻麻的，心旌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