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摇钱术

一来，独自开店这条路，对她而言，委实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她手头拮据，囊中羞涩，启动资金尚且捉襟见肘。更何况，商海浮沉，风险难测，她也实在没把握能够力挽狂澜，保证盈利。二来，那裴辰扬的爪牙余孽，如芒在背，让她不得不提防是否会卷土重来。在风声鹤唳之际，她不宜过分招摇，成为众矢之的。

左思右想，权衡利弊，她发现自己身上唯一能变现的，便是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睛，以及脑海中那段尘封的记忆。

她们身处平镇，虽说距离京城不算遥远，却被四面环绕的群山，硬生生圈成一个与世隔绝的盆地。许多京城早已司空见惯的时髦玩意儿，在这里，却往往要迟滞个一年半载才能姗姗来迟。

那些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若想添置最新款的胭脂水粉，或是追逐京城流行的衣裳首饰花样，就非得舟车劳顿，亲自跑一趟京城不可。

既然如此，她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将京城即将风靡的花样，首饰样式，抢先一步描绘下来，然后卖给这些本地的首饰铺子和成衣店？

这对卫嫣钰而言，简直是信手拈来，易如反掌。要知道，前世的她，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良娣，是裴辰扬的心头肉。

宫里那些惯于察言观色的奴才们，别的本事没有，在吃穿用度上，却是处处以她为先，任她予取予求。从绫罗绸缎到华美成衣，再到金银首饰，乃至精致糕点，珍稀摆设，无一不是精挑细选，时髦新颖。

而那时的她，为了博得裴辰扬的欢心，也着实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白日里，他忙于朝政，她独守空闺，百无聊赖之际，便潜心研究这些身外之物。

她得太子盛宠，又生得花容月貌，许多新奇玩意儿，甚至都是由她这里开始，在京城贵族圈子里蔚然成风的。

比方说，她曾一度钟情于描画罥烟眉，喜欢在额间点缀鹅黄色，结果就引得全京城的贵女们争相效仿，一时间，“鹅黄妆”成了京中最流行的时尚风向标。

恰逢最近这段时日，正是前世她入主东宫的日子。她记得清清楚楚，接下来会流行什么新款式。

为了避免引人怀疑，她也不敢一次性拿出太多图样去卖，而是打算每月与一家商铺合作推出一款新品。再说，她这些日子跟随父亲，见识过那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奇珍异宝，即便不是京城流行的款式，也能信手拈来，应付一阵子了。

她最近正在筛选合适的合作伙伴，以及待售的商品，初步敲定了酥山冰酪子，以及一款京城即将流行的衣裳花样。

酥山冰酪子，是西北敦煌的商人们发明的，父亲曾在游记中详细记录了制作方法和所需食材。她先前在家中，已经尝试制作过几次，成品与书中描绘的相差无几。

眼下正值酷暑时节，吃冰消暑，乃是人人都喜闻乐见的事情，想来应该不会砸招牌。

她提起笔，在纸上细细描绘出心中构思的花样，以及酥山的制作方法。画着画着，不知怎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在马车里的那一幕。

顿时觉得手中的笔都变得不干净了，握笔的手猛地一抖，浓黑的墨汁瞬间浸染了整张洁白的纸面。

她的脸颊，也腾地一下，再次染上绯红。

这个该死的季守拙，真是把她给害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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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嫣钰对这件事极为上心。毕竟她的画技算不上精湛，光是描绘那个花样子，就足足耗费了她三四个时辰，才勉强满意。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和织萱带着精心绘制的图纸，前往镇上规模最大的成衣铺子和酒楼。

织萱是这些店铺的常客，不少店小二都认得她，知道城西新搬来了一户姓关的人家，说是来平镇寻亲的。不过，他们通常只见到织萱，很少见到这位身子骨有些弱的大姑娘。

虽然她戴着帷帽，遮住了容颜，让人无从窥探她的庐山真面目，可那袅娜的身姿，以及摇曳生姿的步伐，都足以令见过她的人心旌摇曳，魂牵梦萦，忍不住想要一睹芳容。

卫嫣钰先来到成衣铺子，见到了那位精明能干的女掌柜。这女掌柜眼光毒辣，一看到卫嫣钰拿出的图纸，便连连叫好，当场拍板定下了这笔生意。

甚至还开出了一两银子的高价。

织萱听得两眼放光。要知道，一两银子省着点花，都够她们姐妹俩舒舒服服地过上两三个月了。

她刚要拉着阿姊，表达心中的喜悦，却见卫嫣钰神色从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分文不取。”

这回，不止是织萱，就连那位见多识广的女掌柜，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关姑娘是觉得我开价太低了吗？”

她是真心喜欢这个花样子，觉得对方是在欲擒故纵，便咬了咬牙说道：“我可以再给姑娘添一半，再多就真的没有了。您这花样子，我虽然喜欢，可平镇地方小，能穿得起这种好东西的人家不多，我这本钱砸下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本呢。”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平镇毗邻京城，不少达官显贵的祖宅和庄园都坐落于此，有钱人自然不在少数。但是，这种新款式能不能在平镇大卖，确实无法保证。

卫嫣钰依旧浅笑着摇了摇头：“我是认真的，何掌柜，我一分钱都不要。”

“那姑娘想要什么？”何掌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要分红。您卖出去的所有使用这个花样的衣裳、裙衫、帕子、香囊，我都抽取一成的利润。”

何掌柜的铺子里，有全平镇最好的绣娘，也会花钱找人收购花样子。但是，像卫嫣钰这样，主动提出要分红的，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万一一件都卖不出去，那你岂不是白费心思了？”何掌柜反问道。

卫嫣钰自信地点了点头：“恰恰相反，如果卖火了，我不就赚到了吗？”

见何掌柜还在犹豫不决，她便将手中的画纸轻轻折起，作势要走：“掌柜的若是觉得不合适，那我只能去找别人合作了。但您若是同意，我可以保证，以后所有的花样子，都只卖给你们一家。”

织萱在一旁急得直跺脚。阿姊是不是疯了啊？这对何掌柜而言，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一分钱不用出，就能白得一个好东西。

就在她要将画纸叠好，收回囊中时，何掌柜终于忍不住伸出手，一把将画纸夺了过去：“我答应你！那咱们可就说定了，往后你的花样子，我都收了。你若是什么时候想改成一两银子，随时都可以改主意。”

“不，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您的眼光。”卫嫣钰不卑不亢地说道。

经过这一番交谈，两人都对这笔生意十分满意。何掌柜甚至亲自将她们送到了店门口。

“我最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关姑娘这样，既漂亮又聪明的女子。这个花样子，我明天就让她们赶制成衣裙，赶在初秋的第一波成衣上市，保管卖得红红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