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孽缘始

“奴婢叩见殿下。”
低眉顺眼的嗓音打破了书房的静谧，来人是裴辰扬的心腹，神色恭敬地候在一旁。
“讲。”
冷冽的嗓音如同寒冰，不带一丝温度，上位者的威严不怒自显。
“殿下您之前命人追查的目标已经现身。此人身手矫健，警觉性极高，行踪诡秘，一直隐匿踪迹，难以捉摸，我等追踪了一个月，才寻得一次下手的机会。”
裴辰扬之所以如此急切地赶往平镇，卫嫣钰的存在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在于寻找此人。为了不引起对方的警觉，他故意将寻找卫嫣钰的声势闹大，既能为自己安上一个好色之名，又能暗中搜寻目标。
“可曾查明此人的底细？”
裴辰扬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抬眼看向来人。
“请殿下恕罪，属下无能，未能将其生擒，还是让他给逃脱了。不过根据种种迹象推断，此人极有可能是长公主一脉的人。”
自从他那位“贤良淑德”的好姑母带着不成器的表弟入京后，他精心筹划的一系列计划便被打乱了。无论是与卫家的联姻，还是与其他朝臣的往来，就连他在朝中安插的亲信，也接二连三地因为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被查办下狱。

起初，他还以为这仅仅是巧合，毕竟被扳倒的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官小吏。
直到上个月，江南的赋税被查出少了四成之多，要知道，他明明已经安排妥当，确保万无一失。如今出现了如此巨大的亏空，他不仅要设法填补，还要竭力避免父皇的猜疑。这已经绝非偶然，而是有人在暗中针对他，试图动摇他的根基。
裴辰扬疲惫地按了按眉心，问道：“父皇那边的情况如何？”
“新得圣宠的李氏是殿下您的人，万无一失，不会有人怀疑，殿下有何吩咐，尽管吩咐奴婢去做。”
“那人既然已经负伤，定然逃不远，孤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于父皇……”
他原本并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既然父皇已经开始怀疑他，那么就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了。父皇终究还是太小看他了，区区一个外嫁的姑母和一个不成器的表弟，又岂能阻挡他的脚步？
他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语气却平静得令人心悸：“让她动手吧。另外，派人严密监视长公主府和满星河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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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嫣钰听着裴元这番感激涕零、表忠心的话语，总觉得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难道是她平时那些才子佳人的戏本子看多了？
但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什么当牛做马，衔草以报，再配上那炽热的眼神，看得她双颊绯红，心跳都快了几分。
明明是义正辞严的肺腑之言，落入她耳中，却总带着几分要以身相许的味道，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抬手扇了扇有些发烫的脸颊，略带羞赧地说道：“谁要你当牛做马了，算了算了，我给你换一间屋子，你便安心住下，好好养伤便是。”
说完，便红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完全没有注意到裴元那双深邃的眼眸，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

裴元剑眉紧锁，她这是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他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次数数不胜数，想要对他以身相许、誓死追随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一个小女子如何报答他。
况且那日，他们两个到底谁占了便宜，还真不好说。
可偿还不偿还是一回事，记不记得又是另一回事！她怎么就能忘了呢？
难道是这种话她平时说得太多，早已习以为常，还是说她根本没有把那日的事情放在心上？
一想到这些可能性，他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也随之降低。
裴元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思索了许久，而门外的卫嫣钰对此却浑然不觉，她现在正为另一件事而苦恼。
缺钱啊！
她离开卫家的时候，带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但那些不是房契地契，就是店铺的凭证，没有一样是可以直接换成现银的。
银票她倒是全都带上了，可她的银票都是汇通钱庄的，先不说平镇这种小地方根本没有汇通钱庄的分号，再者说，拿着银票去兑换也太过招摇，她前脚刚去兑换，没准后脚就被裴辰扬的人给发现了。
剩下的那些碎银子，都已经用来租房子、雇人了，再加上平时的吃穿用度，她粗略地算了算，剩下的银子省着点花，勉强可以熬到年底。
到时候，她再想办法去隔壁的城里兑换银票，说不定那时候裴辰扬早就已经把她给忘了。
现在可好，家里不仅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光是他的药钱，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卫嫣钰看着匣子里仅剩的一锭银子，愁眉不展，这时，一旁的织萱说道：“阿姊，我可以做些针线活，拿到集市上去卖，实在不行，我以后少吃一点就是了。”
“傻丫头，你就算敞开了吃，又能吃多少？”
做针线活也不现实，那些绣娘们个个熬得眼睛通红，一天下来也挣不了几个钱，她怎么舍得让织萱跟着受累？
“与其让你去做针线活，还不如我去给人家算账来得靠谱些。”
卫嫣钰没好气地刮了刮织萱的鼻子。
“那怎么能行，您可是大家闺秀，怎么能抛头露面呢！”
卫嫣钰被她逗笑了，转过身，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小织萱，你怎么这么可爱，这天底下也就你一个人把我当成大家闺秀了。我也就是开个玩笑，各家各铺的账房先生都要知根知底的人才能胜任，不会有人放心用我这么一个生面孔的女娘。”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不救那个穷书生了呢。”
“没事，省着点花，这锭银子也足够我们过上两三个月了，只是得早些为将来做打算才是。”
卫嫣钰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还需要多了解一下平镇市井的情况，才能最终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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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裴元在小院里住了下来。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对卫嫣钰来说，影响还是很大的，不仅要重新给他布置房间，还要置办新的衣物，煎药、上药，每天忙得团团转。
阿公阿婆私下里议论纷纷，说大姑娘救回来的那个郎君，长得倒是挺俊俏，听说还是个读书人，只是脾气不太好，像个哑巴似的，一天到晚也不爱说话。
每天除了上药和吃饭的时候，不是坐在床榻上看书，就是抱着那只小老虎发呆，就连对大姑娘，他也不怎么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