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瘟神

自从卫嫣钰硬闯入院，又遭受了一番威胁后，主仆二人便如同被困的兽，老老实实地龟缩在西苑那一方天地里。院子里的下人们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深知卫府真正当家的是王氏，谁又会傻到去跟主母对着干呢？

因此，这段时日以来，西苑出奇地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

要说唯一的波澜，大概就是昨日有个姓邱的管事，说是奉命前来向卫嫣钰禀报要事，结果被守院的护院以“姑娘身体抱恙”为由，毫不客气地拦了回去。为了以防万一，护院们还干脆利落地将那管事给扣下了。

照理说，一切都风平浪静，本该就这样安安稳稳地混到下个月才是。

然而，就在今早，织萱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冲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说卫嫣钰病了，高烧不退，吃什么吐什么，更可怕的是，身上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

护院们自然是不信的，只当她是想耍什么花招，二话不说便将她给轰了回去。

谁知没过多久，有个负责送膳的丫鬟，竟也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说发现了倒在床榻边的织萱，同样是烧得面色通红，脸上、手上布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色小疹子。

王氏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这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染上时疫？莫不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她紧锁眉头，问道：“请大夫了吗？”

丫鬟连连点头，语带惊恐地回答：“恰好大小姐院里的胡大夫，刚给大小姐请完平安脉，正准备离开，听说了这事儿，就被请过去了。”

“大夫怎么说？”王氏追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胡大夫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说这病他诊不了。我们好说歹说，他才勉强用面纱遮住口鼻，战战兢兢地搭了下脉，说是八九不离十了。然后开了个方子，便如同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走的时候甚至连外衫都丢了呢！现在西苑外头的护院已经跑了一半了，府上上下人心惶惶的，都说七姑娘这是得了时疫，是要死人的啊！”

王氏心中疑云更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卫嫣钰哪里都没去，一直乖乖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染上时疫？她该不会是装病吧？”

身旁伺候的婆子见多识广，压低声音道：“夫人有所不知，这人啊，若是碰到了染病的动物，就会沾上这邪祟之症。西苑那地方偏僻，向来多的是野猫虫鼠，没准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咬了。”

王氏虽然心中仍有怀疑，但时疫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在这酷暑时节，一旦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如果真的染遍了整个卫府，甚至传到了京城各处，那可是要影响到整个卫家的前途的！尤其是她的宝贝女儿，肚子里还怀着皇长孙，更是容不得半点闪失。

她不敢怠慢，立即将此事禀告了老夫人以及卫荣轩。三人围坐在桌前，面色皆是凝重如铁。

“老大媳妇有没有再去寻个大夫来？”老夫人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

王氏连忙回答：“回母亲，这种事必须得找嘴巴严实的大夫才行，咱们家惯用的都是胡大夫。不过，儿媳已经命人将七丫头的症状写下来，拿到药铺里去问过了，他们都说八九不离十。”

卫荣轩眉头紧锁，沉声问道：“你们说，她有没有可能是装的？”

“儿媳觉得可能性不大。”王氏摇了摇头，分析道，“她被禁足这些日子，一直有人盯着，从未踏出院子半步，要想装也装不出这样的病来。更何况，能嫁给太子，那是她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她又为何要千方百计地装病呢？”

屋内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过了许久，才听老夫人缓缓开口道：“老大媳妇说得对。那便想个法子，将人弄出城去，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府上！”

王氏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她早就看卫嫣钰不顺眼了，总觉得她是个狐媚子，若不是万不得已，她又怎么会允许她进宫去分太子的宠爱？

只有卫荣轩对此表示反对，他语气坚决地说道：“这人是太子殿下点名要留的，出了这样的事，不禀告太子殿下，我们自行行事，实在是不妥。况且，二弟离京之前，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他的一双儿女。没问过他的意思，就擅自将他的女儿随嫁东宫，我已经深感愧疚了。如今阿钰病重，怎能将她赶出府，对她不管不顾呢？母亲，儿子做不到。”

“太子殿下前几日不是已经离京办差去了吗？”王氏试图说服卫荣轩，“太子殿下是个明事理的人，等他回来，我们再将实情禀明，难不成他还会为了一个卫嫣钰，为难岳家不成？”

不管王氏和老夫人如何劝说，卫荣轩始终不肯松口，他坚持认为应该尽快寻找大夫，抓紧时间为卫嫣钰诊治，务必让她痊愈。

就在三人争执不下之际，房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一个身影踉跄着闯了进来。

“父亲，您就只顾着要对得起二叔，就完全不顾女儿的死活了吗？！”卫皓景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她小心翼翼地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眼中含着泪水，满是怨恨地看着卫荣轩。

她的突然出现，让屋内的三人都紧张了起来。还是王氏率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将她扶到椅子上，关切地问道：“景儿，你不在屋里好好养胎，怎么过来了？”

“我若是再不来，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卫皓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控诉道，“你们居然要让卫嫣钰与我一同出嫁！她是个多么不安分的性子，爹娘难道还不清楚吗？当初她就能勾得太子殿下退亲，说不定往后还要在我的吃食里下药，哄得太子殿下废了我！现在她又得了这样的病，一个不好就会染得全家都是，父亲是半点都不在乎女儿与腹中孩子的死活吗？！”

“景儿，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哪个嘴巴没把门的贱婢……”王氏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揪出那个泄密之人。

“不用怪她们，是娘亲昨天自己说漏了嘴。”卫皓景打断了王氏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绝望，“既然父亲觉得亏欠了二叔和七妹妹，那就让女儿去照顾她吧！如此，便能安父亲的心。”

说着，她竟真的要起身离开，吓得王氏赶忙上前拉住她，哭喊道：“景儿，景儿！你别去！让为娘去！”

可卫皓景这次却格外执拗，无论王氏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王氏无奈，只能求助地看向卫荣轩：“老爷，您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景儿母子去送死才满意吗？！”

女儿和妻子都以死相逼，卫荣轩即便对弟弟再愧疚，终究也狠不下心来，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