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孽缘伊始

瞧着她嫣然一笑，一旁小心翼翼侍候着的丫鬟宜冬，以为是自家姑娘对前院的热闹景象感到好奇，便凑上前去，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姑娘，是太子殿下带着大队人马前来下聘了。听前头的人说，这次随行的人可不少呢，什么新科状元、世家小侯爷，哦，对了，还有长公主府那位金尊玉贵的小世子，前院正热闹地撒着喜庆的红封呢，说是人人有份，图个吉利。”

卫嫣钰原本轻快的动作微微一滞，长公主府的小世子？

会是他吗？会是那位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恩人吗？

如果能知道恩公长什么模样就好了……

卫嫣钰连忙将这个念头从自己脑海中用力地甩了出去。就算那人真的是她的恩公，她也不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刻跑去凑热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远离那两个人，到时候真要被他们当成是对太子余情未了，那可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她自己不能去，还可以让身边的人去啊。

“既然是这样的大喜事，又有喜庆的红封可拿，我便给你们放上半日的假，都去前头凑凑热闹，沾沾喜气吧。对了，记得把织萱也喊上，让她也一起去。”

宜冬原本就眼红前院的丫鬟们能抢到象征好运的红封，还能近距离看热闹，一听说自家姑娘竟然大发慈悲，给她们也放了假，立即喜笑颜开，乐得合不拢嘴。

唯独织萱摇了摇头，略带担忧地说道：“我不去，要是我们都走了，谁来贴身伺候您啊？”

“我就在院子里看看书，哪儿也不去，要什么人伺候啊。你就替我好好瞧瞧，看看都有哪些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回来也好说给我听，让我解解闷。”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织萱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织萱知道她曾经被长公主所救的隐秘之事。被她这么心照不宣地暗示了一下，立刻就心领神会，明白了自家姑娘的真正用意。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但想到自家姑娘就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等到丫鬟们满脸喜色，兴高采烈地簇拥着离开了之后，原本还算热闹的西苑，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静谧得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卫嫣钰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看了会儿书，忽然想起昨天才刚刚搬出去的几盆兰花，还未曾搬回来，在烈日下暴晒了一个上午，恐怕都要蔫了。她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卷，快步走出了屋子。

果不其然，她一眼就看见那几盆娇贵的兰花，正孤零零地遭受着烈日的炙烤。她没有多想，连忙走上前去，伸手端起一盆，就准备往屋檐下的阴凉处走去。

可还没等她将手中的花盆放下，就听见身后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她还以为是织萱突然去而复返了，头也没回地随口说道：“小织萱，快来帮我一块儿把这些可怜的花儿搬回去。”

身后的人明显愣了一下，虽然没有立刻回应她，却听话地开始搬起剩下的花盆。

等到她终于反应过来，这脚步声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的时候，才猛然转过头去。结果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这会儿本该在前院忙着下聘仪式的太子裴辰扬！

卫嫣钰心中猛地一惊，脚下险些踩到自己的裙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她不禁在心中懊恼，最近这段时间，她真是过得太过于安逸了，完全放松了警惕，以至于居然连裴辰扬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了。

但她怎么也想不通，他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前院忙着吗？跑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卫嫣钰赶紧稳住自己的心神，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然后优雅地屈膝行礼，轻声说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突然驾临寒舍，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裴辰扬看着她犹如川剧变脸一般，瞬间改变了方才自然亲昵的语气，眼底原本还带着的淡淡笑意，也陡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明明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春日里迷失在森林中的小鹿一般，懵懂而又楚楚可怜，还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怀春情愫。他从小就收获了无数次类似的爱慕眼神，他是绝对不会看错的，她是爱慕他的。

为何仅仅只是短短几日不见，她的态度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就像他是洪水猛兽，又像是十恶不赦的暴徒一般。

他百思不得其解。卫家那边，他明明已经敲打过了。卫皓景也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裴辰扬寒着一张脸，随意地将手中的花盆往地上一扔。“砰”的一声，陶器破裂的巨大声响，犹如一道突如其来的雷鸣，瞬间撕裂了原本的宁静。

卫嫣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心中一颤。倒不是说这个声音真的有多么尖锐刺耳，而是眼前的裴辰扬，让她感到极为陌生，甚至有些害怕。

明明还是那张俊秀无双的脸庞，可他的眼神却冰冷阴郁，看她的目光，就像是一条蛰伏在黑暗之中的毒蛇，阴冷而又充满危险，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要了她的性命。

卫嫣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略带不安地说道：“太子殿下可是迷路了？您现在应该是在正院，与伯父伯母商议亲事才是。臣女这就让人给您带路，织萱……”

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裴辰扬就已经大步跨了过来，一把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腕，用一种充满压迫感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孤是特意来寻你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卫嫣钰的心跳都漏了半拍。这样的裴辰扬好危险！仿佛她与他同床共枕了四年，却从未真正看清过这个枕边人的真实面目。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殿下您在开什么玩笑呢？您今日之后，可就是臣女的姐夫了。不去寻阿姊，寻我作甚？”

“卫嫣钰，莫要再跟孤装傻了。”

“你心里很清楚，孤从始至终想要娶的人，一直都是你。为何要拒绝孤？”

他一字一句，都咬得格外清楚，直白地将卫嫣钰打了个措手不及，令她无法再顾左右而言他。在她原本的认知中，他明明是一个情绪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永远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想的人。

人人都说他文武双全，没有丝毫的世家子弟的架子，待人亲和友善，乃是大燕朝难得一见的第一公子。就连她也一直是这么觉得的，甚至还曾为自己能够嫁给他而感到与有荣焉。

即便她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一世也并没有想要寻谁复仇的想法。她觉得这件事自己眼瞎自大也有很大的责任，她凭什么觉得这清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会真的爱她呢？落得那样的下场，也只能说是死有余辜。

对他来说，她不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女子罢了。她只想独善其身，离他们远远的，安安稳稳地过好自己的日子。所以她一直都只想着躲避，从没想过他会如此步步紧逼，将她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卫嫣钰一时之间有些错愕。她用力地挣脱着他的束缚，神色认真地说道：“还请太子殿下自重。您许是误会了什么，您是臣女阿姊的未婚夫婿，我对您只有敬重，从无半点私情。”

裴辰扬捏着她手腕的动作，又收紧了三分。他冷笑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你明知孤曾登门想要退亲，为何始终不肯见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