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食盒

这次，她几乎是贴着马车站立，白皙的双手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食盒，小心翼翼地递了上去。
“大人，这是小女子方才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的点心，是今日的最后一盒了，您若是不嫌弃，可以尝一尝。”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马车内似乎微微一顿，或许是没想到她会去而复返，还特意准备了点心，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回应。
卫嫣钰因为跑得太急，气血有些翻涌，即使脸上涂抹了厚厚的灰粉，也难掩那淡淡的红晕。见对方迟迟没有伸手接过，她不禁有些懊恼。用免费领取的点心来回礼，似乎显得有些不够重视。
她连忙解释道：“小女子见您的马车早就等候在此，想着您或许也是为了这家的糕点而来，这才自作主张。” 她微微咬唇，努力让自己的解释听起来更合理一些。
“这家的点心，味道确实很好，小女子尝过，真的很好吃……不，不是，这盒是全新的，没有开过的……” 卫嫣钰越解释，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一个排队领取免费赠品的人，怎么会知道味道如何？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笨拙，言语表达如此匮乏。
她的脸颊绯红，连鼻尖都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色，眼底满是懊恼之色。这副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她举着食盒的姿势，却又带着几分笨拙的执拗。
正当她手臂发酸，几乎要将食盒收回之时，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马车的布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小巧的食盒已经稳稳地落入了马车之内。
卫嫣钰只来得及看见那晃动的布帘，以及一抹石青色的衣袖。那衣袖的质地看起来极为考究，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更显其主人的尊贵。
随后，不等她再说些什么，车夫便扬起鞭子，马车摇摇晃晃地朝前驶去，只留下卫嫣钰愣在原地，目送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街角的尽头。

“爷，您的袖刃已经差人去取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
裴元慵懒地倚靠着车壁，双臂交叠，闭目养神。过了片刻，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爷，这盒点心瞧着倒是不错，能让人家姑娘在大街上排队抢购，想必味道肯定不差，您难道不好奇这其中的滋味吗？” 说话的是方才在外面回应卫嫣钰的中年男子，他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食盒，似乎很想打开一探究竟。
另一人闻言，立刻接口道：“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爷最不喜甜腻之物，这等糕点，他向来是碰都不碰的……”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见那双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墨色的眼瞳深邃而又阴冷。裴元手臂微微一动，便轻巧地将那食盒提了过去。
“出去，你们太吵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人立刻缩了缩脖子，谁也不敢再多言，连忙应了一声“是”，便飞快地掀开帘子，不顾疾驰的马车，麻利地滚了下去。

经历了这场小小的意外，卫嫣钰不敢再多做停留，立刻赶回了卫府。
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点心铺子免费赠送的策略效果显著，接连几日，店铺内的糕点都销售一空，生意兴隆。
其他的铺子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而另一边，卫皓景与裴辰扬的婚期也正式确定下来，就在下个月的十五。
也不知道裴辰扬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说服了皇帝，将婚期提前了整整半年。
但卫嫣钰对此并不在意，反而心中暗自窃喜。等卫皓景的婚事一办完，到那时，皇宫与卫府，她便可以彻底与这两个人划清界限，再无瓜葛了！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裴辰扬前来下定这天，他竟然没有去拜见王氏夫妇，也没有去找卫皓景，反而直接将她堵在了她所居住的院落之中。

这日，卫嫣钰像往常一样，早起用了早膳，便开始翻阅父亲留下的账簿，以及他多年来走南闯北收集的各种珍奇之物的清单和绘本。
她自小便由母亲亲自启蒙教导，虽然不像其他姐妹那样精通琴棋书画，但也识文断字，能够阅读文章。而且，她在术算方面更是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不仅自己对此颇感兴趣，天赋甚至远胜许多男子。小时候，她几乎是抱着算盘长大的。
她的父亲在经商之时，总是习惯将这些账簿和清单带回家与母亲分享，还会认真地听取母亲的意见。即使在母亲离世之后，他也依然将这些东西抄录下来，珍藏在书房之中，这倒是方便了卫嫣钰现在的学习。
前世，在母亲离世之后，卫嫣钰被迫放弃了自己的喜好。嫁给裴辰扬之后，更是完全用不上这些技能，早已荒废多年。如今重新拾起，还是觉得有些生疏。她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总算找回了当年拨动算盘的感觉。
邱管事会每天都向她汇报店铺的经营进度，隔三差五还会指点她一些经商的门道，对于卫嫣钰而言，邱管事无疑是一位再好不过的老师。
从前几日开始，整个卫府上下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王氏早就派人前来传达消息，说是太子殿下不日将亲自前来下定。
王氏让她务必好好管束自己院中的下人，千万不要让他们随意走动，以免冲撞了太子殿下，坏了下定的大事。
所谓的管束下人，分明就是来警告她的，生怕她会跑出去闹事。殊不知，就算求她出去，她都懒得迈出西苑一步。
自从上次从皇宫回来之后，卫嫣钰就再也没有和卫家的其他人打过照面。她只是偶尔听人提起，说那日她的大伯父在盛怒之下，狠狠地打了卫皓景一巴掌，还将她禁足，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这只能怪卫皓景自己，明明拿到了一手好牌，却被她打得稀烂。
明明已经有了皇帝御赐的婚约，竟然还敢在婚前做出苟且之事。要知道，娉娶的为妻，私奔的只能为妾。也就是当今皇帝爱惜颜面，不愿他钦点的婚事变成一场笑话，不然就凭这两个人的行径，卫皓景恐怕连做个侧妃都够呛。
不过，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
她随意地翻看着书页，隐隐约约听见有爆竹声响起，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贤妃娘娘还存着一份心思，那日发生在景仁宫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传出了一些风声。王氏和太子殿下或许是想借此打消京城中不利的流言，所以就连下个定都搞得格外气派热闹。
卫嫣钰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她这位伯母真是煞费苦心了，竟然连她所居住的如此偏远的西苑，都能清晰地听见那震耳欲聋的爆竹声。
卫嫣钰所在的二房，是卫府之中一个独立的院落，位于整个卫家最为偏僻的西苑。
以前，父亲常年在外经商，母亲早已离世，弟弟又在书院读书，她曾一度觉得自己是被所有人抛弃和孤立的，心中充满了自卑和沮丧。可如今，她反而觉得这里清静安宁，也更加方便她与邱管事他们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