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点心计

她年幼时，母亲曾耐心教导她如何精打细算、管理账目，宛如一位启蒙老师。然而，后来祖母却嫌弃母亲出身低微，不堪大用。母亲离世后，她也渐渐搁置了这些技能，仿佛尘封的宝藏。但那些曾经烂熟于心的知识，又岂是轻易能够忘却的？如同深埋于地下的种子，总会在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父亲习惯性地将每一笔账目都备份，妥善地安放在书房中，如同守护着珍贵的秘密。卫嫣钰昨夜仔细翻阅过这些账本，发现每年京中商行的盈亏情况中，邱管事所管理的酒楼总是盈利最多的，犹如一颗璀璨的明星，照亮着整个卫府的商业版图。

她心生一计，便以给外祖父购买礼物为借口，将邱管事秘密召来，想向他请教如今京城中最适合做什么生意。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实则心中早已有了盘算。

邱管事先是一愣，以为这位千金大小姐只是一时兴起，想体验一下经商的乐趣。但他还是不敢怠慢，认真地答复道：“要说赚钱，自然是吃穿用度方面的生意客人最多，其中又以茶馆酒楼最为赚钱，如同金字塔的顶端，傲视群雄。布行首饰店次之，也算是不错的选择。最差的便是文房四宝等书画铺子，门槛高，利润薄，风险大。”

他的回答简直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府上明明有这么多的铺子，为何偏偏他手下的酒楼最赚钱，其他的基本都在亏损呢？究其原因，皆因王氏好面子，总想着卫府的铺子都要经营一些风雅高尚的生意，最好是能拿得出手的。于是，便开了不少琴行、书画铺子。殊不知，这些铺子如果没有几十年的老店底蕴，没有足够的名气，根本无人问津，只能惨淡经营，最终走向倒闭。

“邱叔，我今日请您来，是想让您帮我救活这几间铺子。”卫嫣钰目光灼灼地盯着邱管事，语气坚定，仿佛一位将军在下达作战指令。

她说着，便递上了几张店铺的契约。这几间店是她母亲的陪嫁，也是她最后的底牌。之前这些店铺都租赁给了别人经营，眼看着租期就要到了，她不打算继续租给别人，而是要自己亲自经营，如同一个沉睡的雄狮，终于要苏醒过来，展现自己的力量。

“这……姑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况且，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娘，抛头露面地开铺子做生意，这万万不可，有损您的名声。”邱管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他觉得这位大小姐的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

“只要我不出面，您也不出面，雇几个可信的掌柜，一间间慢慢来。我不求一年能有多少进项，只求能盘活这几间铺子，让它们起死回生。”卫嫣钰语气平静地说道，仿佛在诉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这，这也不行啊。”邱管事还是觉得不妥，他担心自己无法承担这个责任。

卫嫣钰缓缓起身，神情郑重地向邱管事屈膝行了一礼：“邱叔，府上的情况您比我清楚。我父亲为了养活这一大家子人，天南海北地奔波劳碌，付出了多少心血。可是他们又是如何对待父亲和我们姐弟的呢？他们只想着榨干父亲的价值，却从未真正关心过我们。父亲这么多年苦心积累的家业，自己竟是半点都没有攒下。父亲年事已高，再过几年恐怕就跑不动了，到时候您觉得我那伯母，又肯分给他多少家产呢？我是不愿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心血与真心被践踏，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给夺走。”

邱管事对卫二爷自然是忠心耿耿，他一直都觉得二爷这么多年过得很不值得，但他劝说过多次都没有用，便也死了心，只打算尽心尽力地管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听到大小姐有这样的觉悟，这让他感到既欣慰又震惊。

“姑娘且让我考虑一二，容我仔细斟酌一番。”邱管事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没有一口回绝。

“我相信邱叔，您也莫要有太重的压力，全当是为我提前打理嫁妆，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卫嫣钰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慰。

邱管事思索了两日，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正如大小姐所说，绝不能让二老爷的心血再被那些白眼狼给糟蹋了，必须防患于未然，为大小姐和二老爷的未来做好打算。

他既然答应了下来，就不可能是玩玩而已，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件事中。从商议开什么店，到挑选合适的掌柜，再到如何修葺重建店铺，以及制定详细的经营模式，他都一一向卫嫣钰汇报，事无巨细，不敢有丝毫的疏漏。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大小姐也听得尤为认真，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地记在心里，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虚心请教，没有半点敷衍应付。她是真的想要开好这些铺子，而不是一时兴起。

这也令邱管事更加有干劲，他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浑身充满了力量。短短一个月内，他就将其中一间位置不错的铺子改造成了一间精致的点心铺，准备在下个月重新开张，给顾客们带来全新的味蕾体验。

“邱叔，这是咱们的第一间铺子，明日就要开张了，我想亲自去看看。”卫嫣钰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她期待着亲眼见证自己的努力成果。

邱管事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心中暗想：……？

您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不是说好了不出面的吗？！这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卫嫣钰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出过门上过街了，仿佛被囚禁在笼中的鸟儿，失去了自由。小时候，父亲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带着她和娘亲一起上街游玩嬉戏，那段时光是她童年记忆中最美好的片段。

她会坐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被他高高举起，看人群中央的杂耍把戏，感受着热闹喧嚣的氛围。娘亲则会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像是兔子花灯、糖葫芦等等，满足她小小的愿望。只可惜，自从娘亲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上过街了。

一来是因为卫家的规矩森严，不许女孩子随意出门，二来她也不喜欢独自出门，总觉得会触景生情，想起已经逝去的娘亲，让她更加伤心难过。

但如今，她已经死过一回了，心境和当年完全不同，宛如破茧成蝶，获得了新生。她必须走出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不能再将自己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内宅里，虚度光阴。

“姑娘，咱们这样真的可以吗？会不会被人发现啊？”织萱别扭地扯着自己身上粗布衣裳，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浑身不自在。

卫嫣钰将乌黑亮丽的长发高高束起，穿了一件宝蓝色的长衫，手执一柄折扇，一副富家小少爷的打扮，风流倜傥。

她长相明艳动人，肌肤白皙如雪，为了能更贴近男子的形象，她不仅在脸上抹了些许灰粉，还特意将眉毛给描粗了，胸前也紧紧地裹了裹布，远远看去，一时之间还真分辨不出她的女儿身。

她闻言，微微一笑，合起折扇，用扇骨轻轻地托起织萱的下巴，语气轻佻地说道：“放心吧，我们只是出去半日而已，有邱叔在背后遮掩，绝不会被人发现的。你若是害怕，那我便一个人去。”

织萱被她这轻佻的举动，羞得满脸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她一听姑娘要一个人去，立即连连摇头，焦急地说道：“那怎么行！奴婢不怕！若是真遇上什么人，您只管躲在奴婢身后就是，奴婢会保护您的！”

卫嫣钰被她这又害怕又强装胆大的样子给逗笑了，眼底却是满满的感动，这世上愿意毫无条件地守护着她的人，除了父亲和弟弟之外，恐怕只剩下织萱了，她值得自己用一生去珍惜。

出府的事宜都是由邱管事一手安排的，他寻了个信任的小厮，在侧门安排了一辆马车，一路小心谨慎地将她们护送到了店铺门口。

店铺的位置选在了护城河旁边，虽然不是京城最热闹繁华的街市，但客流量也不算少。这会儿临近晌午，店铺门口已经围满了前来购买点心的客人，热闹非凡。

只见店铺门外摆放了四张长条的方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从江南精致细腻的酥点，到北方粗犷豪迈的各色方糕，品种多样，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些点心的选品，都是邱管事与卫嫣钰一同精心挑选的，每一款都经过了仔细的考量，力求满足不同顾客的口味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