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迷雾

是他吗？

那个救了她，还细心叮嘱一切的人，是他吗？卫嫣钰的心脏仿佛被人攥紧，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着胸腔。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难道从一开始，他就从未离开？

这念头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混沌的思绪，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死死地缠着他，即便被他强行扯开，也要不顾一切地再次贴上去。她甚至捧起他的脸，主动地献上了自己的唇……

纵然两人之间，没有发生那最后一步，可该看的，该碰触的，都已经做了。她如何还能若无其事，将他当做一个全然陌生的路人？

他又会如何看待她呢？

这并非是出于女儿家的羞涩，而是源自内心深处的尴尬与恐惧。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一丝不挂的罪人，被赤裸裸地暴露在烈日之下。即便她已经梳洗干净，穿上了整洁的衣裳，也仍然觉得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无法洗去的污秽。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定然是尊贵无比。被她如此玷污，如此冒犯，他会如何看待她？又会如何处置她？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恩情固然要还，可她又能拿什么去偿还这份天大的恩情？

卫嫣钰觉得，此刻的自己，正走在一条悬挂于万丈深渊之上的细细绳索之上。前进不得，后退不能，稍有不慎，便会坠入那无底的深渊，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她想跪下，向他解释，说是自己误食了药物，并非有意为之；她也想告诉他，自己仍然是清白的，并未做出任何不贞之事。可话到了嘴边，却如同哽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吐出一个字。

谁会相信她呢？

又有谁会相信，堂堂贤妃和太子，会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来算计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

更何况，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实在是太具有压迫感和威仪了，让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后悔，早知会是这样的局面，当初还不如一死了之！

正当她窘迫得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细微的书页翻动声，以及一声极轻的笑声。那笑声实在是太浅了，几乎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就在这时，那股让她窒息的压迫感，竟然随之消散了。

那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可卫嫣钰就是没来由地感觉到，他放过她了。他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更不会要她用任何东西，来偿还这件事。

他是可怜她吗？还是根本懒得与她计较？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的眼眶都有些发酸，好似劫后余生，又好似终于在这昏暗绝望的世界里，看到了一抹希望的光亮。

她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向冰冷的地面，虔诚地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恩公，卫嫣钰愿当牛做马，来世结草衔环，以报您的救命之恩。”

屋外，清风拂过，吹动着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

卫嫣钰仿佛听到了一声低沉的笑声，夹杂在风声之中。这一次，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是真的听到了那个男人在笑。

那笑声低沉沙哑，仿佛贴着她的耳朵在笑一般，带着一种酥酥麻麻的痒意。

他是被她的话给逗笑了吗？也是，他这样尊贵的人，身边定然不乏争着抢着要做他的牛马之人，听到她这样的话，定会觉得可笑至极吧。

卫嫣钰顿时羞愧得面色苍白，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之中。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里头的男人，用一种慵懒至极的语调，淡淡地说道：“去吧。”

她那颗高高提起的心，蓦地又重重地坠落了下来。她再也不敢去想其他的，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手忙脚乱地起身，落荒而逃。

只是在彻底踏出房门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偏过头，隐约中，她看见了男人如松柏般挺拔的身躯，以及那道清晰而冷峻的下颌线。

回去的路上，她的脑海仍然一片混沌，唯一清晰的念头便是，她的恩人，应该是一个极为好看的人。

再说贤妃，在宴席上喝了点酒，便觉得有些困乏。她知道裴辰扬没那么快结束，便拉着卫皓景，陪她一起小憩片刻。

说是陪她，其实不过是她自己躺下休息，然后让卫皓景隔着屏风，在外面候着罢了。

贤妃这几年上了年纪，又要操劳后宫的诸多内务，睡眠一直很浅，昨夜更是没睡好，这会儿酒意涌上心头，一沾枕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卫皓景起初还觉得，能够伺候贤妃，是一件十分长脸的事情。毕竟皇后已经仙逝，贤妃就等同于她未来的婆婆。可时间越久，她就越觉得胸闷气短，难以忍受。

尤其是卫嫣钰离开了她的视线太久，她逐渐感到有些不安起来。

太子殿下可就在景仁宫内啊，若是他们又那么巧地碰上了呢？

她越想越是心焦，听着里头的贤妃，似乎已经睡熟了，卫皓景便寻了一个困乏的借口，让宫女带着她，到隔间的厢房歇息。

将屋里的人，全部都支走之后，她才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她已经想好了，一直这样坐以待毙是没用的。即便太子殿下碍于皇帝的圣旨，不肯主动退亲，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一来，她得去确认一下，卫嫣钰是否真的在休息；二来，她与太子殿下只是接触得太少罢了。连卫嫣钰那样的货色，都能入太子殿下的眼，她凭什么不行？她必须主动出击，夺回太子殿下的喜爱才行！

她按照之前问来的大致方向，小心翼翼地向后殿走去。

说来也奇怪，前头还有不少宫人在走动，可越往后殿走，就越是僻静，甚至连一个洒扫的宫女，都看不到了。

这边真的有人吗？莫不是她也喝多了，记错了方向？她正想要打退堂鼓，却突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晃而过。

是太子殿下！

她绝不会认错的！她从幼时起，便倾慕着太子殿下，自从知道他将会是自己的未来夫婿之后，就更是对他魂牵梦萦，一颗芳心都系在了他的身上。

原来此处是太子殿下歇息的地方，难怪如此安静，鲜少有人出入。这岂不正是两人感情升温的大好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她提着裙摆，快步追了上去。

她躲在角落里，听到太子殿下在与贴身内侍说话，得知他要进内歇息，她的心跳得飞快。

卫皓景的手指不停地绞着，太子殿下一个人在屋内，她若贸然闯进去，岂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这有些不符合她从小到大所受的教养。

可她与太子殿下是有婚约在身的啊，并非是普通的男女关系。她也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进去与他说上几句话，便立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