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簪裂

门外脚步声渐近，卫嫣钰心知不妙，若在此处撞见裴辰扬，后果不堪设想。她目光飞速扫过四周，最终定格在窗台上。然而，此刻她身中媚药，浑身乏力，想要翻窗逃脱，无异于痴人说梦。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死神的倒计时。卫嫣钰贝齿紧咬下唇，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手，拔出发髻间那根温润的玉簪。没有丝毫犹豫，她将尖锐的簪头狠狠刺向自己的手臂。

“嘶——”

玉簪划破娇嫩的肌肤，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袖。剧烈的疼痛让她微微清醒，也让她更加坚定。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裴辰扬步入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暖香，撩人心弦。他并未看到想象中的身影，剑眉不由微微蹙起。难道是他多虑了？姨母并未打算如此安排？

他环顾四周，屋内空无一人。一种莫名的烦躁感涌上心头，太阳穴突突直跳。方才的酒，他虽饮得急，但不过半壶而已，绝不至于让他醉意上头。

他感到脚步有些虚浮，脑子也渐渐昏沉。就在意识即将模糊之际，他忽然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朝他款款走来。

那女子声音柔媚，带着一丝关切，上前搀扶住他：“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裴辰扬努力晃了晃发昏的脑袋，再次睁眼，眼前女子的面容，竟然与他脑海中浮现的那道倩影，渐渐重合在一起。是她，一定是她！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伸出长臂，一把将眼前的女子拦腰抱起。他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大步跨到床榻边，将她压在身下。

女子似乎想要挣扎，他宽大而滚烫的手掌，却霸道地捂住了她的双眼。他嗓音沙哑，带着浓烈的情欲，在她耳边低语道：“乖，信我。”

随后，轻纱幔帐缓缓落下，遮蔽了满室春光。摇步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月。

——

“难受……好难受……”

卫嫣钰紧紧咬着下唇，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狭小而封闭的柜子，闷热而窒息，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绝望。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身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躁动。

她的手臂上，腿上，都被她用玉簪扎出了血口子。然而，这些伤痛，只能换来短暂的清醒。那药效霸道而猛烈，似乎正逐渐失效。

这到底是什么药？药效竟如此可怕！

方才，她凭着顽强的意志力，爬出了窗户。她顺着一个方向，不停地往外走。也不知是贤妃故意支开了人，还是她的运气不错，她竟然一路跌跌撞撞地逃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远，只是隐约听见有齐整的脚步声传来。她迫不得已，闯进了最近的一座园子。

园子似乎有些偏僻，并没有遇到洒扫的太监。她全凭着直觉，一路恍恍惚惚地来到了一座阁楼。她躲进了二楼的一个柜子里，希望能够逃过一劫。

若是她运道好，能够熬过这一夜，也就罢了。若是熬不过去，她也绝不会让人玷污了自己的清白。

此处，就当是她为自己寻的葬身之所吧。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卫嫣钰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蚀骨钻心，什么叫做万蚁噬心。她感觉无数只蚂蚁，正在她的身体里疯狂啃噬，那种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双手也不受控制地在身上胡乱抚摸着。衣衫的束缚让她感到难受，她便无措地拉扯着自己的衣领。

“热……好热……水……”

谁来救救她……

就在卫嫣钰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柜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她朦胧间，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她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断裂。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颤抖着抬起手臂，直直地朝那人扑了过去。

——

卫嫣钰从未感到如此痛苦过。她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置身于烈火上炙烤，那种灼热感，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痛苦万分。

好在她终于寻到了，能够让她减轻痛苦的东西。她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迷失的旅人，终于看到了水源。又像是一个在风浪中挣扎的旱鸭子，终于抓到了一块浮木。她双手紧紧地抱着那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即便什么也不做，只是这般拥着，她的难耐都能减轻些许。

可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就被一双大手，无情地拉扯开。

卫嫣钰本就浑身是伤，又手软脚软，根本站不稳。被这么一扯，她自然是轻飘飘地要倒下去。

但她从未对什么东西如此执着过。她身体求生的本能，让她立即又缠了回去。她的双臂犹如藤蔓，紧紧地攀附着那高大的身躯。

那身影似乎一僵，下一瞬，那宽大的手掌，蓦地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卫嫣钰本就因药力作用，浑身发烫。被这么掐住，从脸到脖子，瞬间就涨得通红。她的脑袋后仰着，犹如一只濒死的天鹅，凄厉中透着一种破碎的美。

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前世就已经流干了。她以为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再落泪。可现在，她的眼角却不受控制地溢出热泪。

她模模糊糊地睁开眼，隔着泪帘，隐约看到眼前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时之间，委屈、怨恨以及痛苦，齐齐涌上心头。

她什么都没做错，甚至只是在自己家中赏花。她只是不小心误遇了裴辰扬，错爱了他，就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也没想着报复谁。她只想独善其身，离那些人事远远的。为何命运，就是不肯放过她呢？

不能死！她还不想死！

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泪珠滚落，求生的意志让她开始挣扎起来。她柔弱无力，发着烫的手掌，用尽全力地拉扯着那只扼住她咽喉的手。她的衣袖滑落到了肩上，露出了满是血痕的双臂。

“求……求你……我不想死……”

她的声音痛苦中透着绝望，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反倒有种无辜小姑娘的委屈感。

就在卫嫣钰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那只手竟然慢慢松开了。劫后余生，她面色苍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鼓鼓的胸脯上下浮动，本就浑身酥软，现在更是站立不稳。

眼见就要歪着向后倒下去，那只曾将她推到悬崖边的手，却又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从深渊中捞了回来。

她稳稳地跌进了一个结实的臂弯中。

她的意识在模糊与清醒间穿梭。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但她知道，这不是一个坏人。他杀她，如同捏死一只蝼蚁那样简单，但他没有。他可以直接夺去她的清白，但他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