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狸猫

他似在宣告，他有能力拯救她，同样也能操控她的命运，她注定无法逃脱他的掌控。
卫嫣钰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炙热的视线，如同无形的火焰，始终落在她的后背之上。

凭什么？
凭什么他想要，她就必须属于他？她绝非任人摆布的玩偶，更不是激起他征服欲望的猎物，她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独立思想的人！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卫嫣钰咬紧牙关，竭力压制住内心的颤抖，在那道视线的注视下，她挺直脊梁，头也不回地迈开大步，朝着宫殿深处走去。
只留下那个身姿颀长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殿下，殿下，您在看什么呢？”
裴辰扬闻言，从思绪中抽离，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没什么，只是瞧见一只颇为有趣的狸猫罢了。”
小太监满脸疑惑地挠了挠头，贵妃娘娘素来不喜欢小动物，这景仁宫里，又哪里来的狸猫呢？

另一边，玉春已经引领着卫嫣钰二人走进了东暖阁。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斜倚在贵妃榻上的美妇人，她身着一袭浅紫色的宫装长裙，乌黑亮丽的秀发高高盘起，发髻上插着一支镶嵌着绿猫眼的簪子，耳畔摇曳的，亦是成套的绿猫眼钗环耳坠。
绿猫眼本就极为稀少，更何况是成色品相如此上乘的珍品，然而佩戴在她身上，却丝毫不见老气，反而平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与华丽。
她手中还捧着一本账簿，一位宫女正凑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地汇报着什么。她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如水，温柔似月。
这是卫嫣钰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贤妃的容貌，她的眉如远山般清秀，眼眸似秋水般澄澈，果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早有传闻说，贤妃娘娘与已故的先皇后有七分相似，也就不难理解，为何裴辰扬的眉眼间，会带着几分与这位姨母相似的神韵。

“臣女卫嫣钰，叩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吧，到本宫跟前来，赐座。”贤妃朱唇轻启，声音柔和。
“谢娘娘。”
卫皓景自小便频繁出入宫廷，与贤妃娘娘也见过多次，举止自然，落落大方地坐在了离贤妃更近的位置。而卫嫣钰则始终恭敬地垂着头，身姿略显拘谨地落座在后方。

“阿昭最近在忙些什么呢？你难得进宫一趟，本宫连个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了。”
“娘娘您过谦了，您身边向来不缺贴心可人儿，我又怎么能与她们相比呢。只是祖母说我性子过于散漫，拘着我在府里学习规矩，磨练性子呢。”
贤妃闻言，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本宫记得你今年已经十八了吧，在闺中多学些也好，左右没几日，也要嫁进宫了，到时候，有的是机会陪本宫说说话。”
卫皓景之前所有的忐忑不安，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都化为了小女儿的娇羞与欣喜。贤妃娘娘都这么说了，岂不正是暗示着，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娘娘，您怎么也取笑我……”
两人亲密地说了好些体己话，贤妃娘娘才像是刚刚注意到站在后面的卫嫣钰，状似无意地问道：“阿昭，这位便是你家的七娘吧？”
听到贤妃娘娘点到自己的名字，卫皓景微微一顿，随即笑着回答道：“回娘娘，我这七妹妹名叫嫣钰，性子比较安静，不爱说话，平日里也不怎么在外走动。”
“哦？近前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卫皓景即便心中感到不快，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轻地推了下身后的人：“阿钰，娘娘在唤你呢。”
卫嫣钰似乎没有料到贤妃娘娘会突然喊自己，脸上不免露出些许慌张的神色，她微微垂着头，连声应是。由于太过紧张，起身时不小心被身后的锦凳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她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随后迈着小步，走到贤妃娘娘面前。还没等旁人开口，她就先自己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
卫皓景看到她如此失礼的模样，心中窃喜，同时也感到一丝骄傲。即便长得再勾人又如何，还不是个登不得台面的东西。但是，她也不能让卫嫣钰坏了国公府的名声，赶忙跟着起身，解释道：“七妹妹是头一次入宫，不懂规矩，还请娘娘恕罪。”
“无妨，好孩子，过来，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卫嫣钰紧紧地捏着手心的汗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缓慢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贤妃娘娘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她愣了愣，随即说道：“阿昭，你这位妹妹，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难怪，难怪了……”
即便她后面的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她的意思，难怪太子殿下会选择退婚。
卫嫣钰听到这话，目光黯淡了几分。她方才特意装作不懂规矩的样子，就是想在贤妃娘娘面前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贤妃娘娘竟然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性子也安静，阿昭，既然你没空，不如让你这位妹妹来陪本宫如何？”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卫嫣钰，就连卫皓景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僵住了。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俯下身子，语气干巴巴地说道：“娘娘能看重七妹妹，是我们卫家的福气。只是，我担心七妹妹不懂宫里的规矩，反而要让娘娘费心。”
卫嫣钰此刻也慌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跪下谢恩，还是应该出言推辞。
贤妃娘娘将她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弯着眼睛笑了笑：“好了好了，瞧把你们姐妹俩给急得，本宫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快起来吧。”
接下来的气氛，明显没有之前那般轻松愉快了。好在没过多久，便到了用膳的时辰。
小太监们将丰盛的宴席摆好，贤妃娘娘带着卫嫣钰二人入座。
“玉春，太子殿下呢？不是让你去请他了吗？”
“回娘娘，殿下还在给二皇子讲解文章呢，说是今日就不亲自过来了，晚些时候再给您问安。”
贤妃娘娘对这个“讲解文章”的说辞自然是不相信的，她心里清楚，裴辰扬这是在刻意避嫌。但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不用理会他了，我们用我们的。今日兴致好，本宫特意让人温了一壶果酒，味道清淡香甜，最适合小姑娘家饮用了。”
说着，便有宫女上前，为她们二人倒上了酒。淡淡的果香瞬间弥漫开来，的确是上好的佳酿。
卫嫣钰的父亲酷爱饮酒，家中珍藏了许多美酒。小时候，她和母亲经常会陪着父亲一起喝上几杯，因此，她的酒量其实并不差。只是，这里毕竟是深宫内苑，正是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的时候，她本想以自己不胜酒力为借口，婉拒贤妃娘娘的好意。
可是，贤妃娘娘已经举起了酒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就连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卫皓景都没有吭声，如果她此刻开口拒绝，未免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