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鸩酒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发誓，一定要和裴辰扬划清界限，安心做她的卫嫣钰。

雨后的庭院，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卫嫣钰手托香腮，眼神空洞地凝望着窗外。

“姑娘，您这是作甚呢？” 织萱看着她还穿着单薄的寝衣，头发也未梳理，早膳更是丝毫未动，连忙走上前，带着几分焦急地说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您今天还要进宫面见娘娘呢！”

听到这声亲切的“姑娘”，卫嫣钰这才如梦初醒，牵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只是做了个可怕的噩梦罢了。”

她又一次梦到了前世的种种，没错，她重生了。她逃离了那个让她窒息的东宫，也远离了那个名叫裴辰扬的男人，以及那永无止境的争宠生活。

但遗憾的是，她重生在了与裴辰扬初遇之后，一切都如同前世的剧本一般，正在缓缓拉开帷幕。裴辰扬亲自登门，要与她的长姐卫皓景解除婚约。卫皓景以死相逼，执意要她作为陪嫁一同进入东宫。甚至，就连裴辰扬想要私下与她见面的桥段，都和前世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断然拒绝了。她没有答应陪嫁，更没有私下与裴辰扬见面，而是想尽办法说服了卫皓景。

她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裴辰扬，毕竟那个男人的心思深不可测，与他那光风霁月的表面形象截然不同。但是，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她多少也能猜到他的一些想法。

裴辰扬是一个端方持重的君子，他将来是要登上皇位的，怎么可能是那种会被美色迷惑的轻浮之辈？更何况，皇帝已经下旨赐婚，他绝不可能因此而退婚。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如今的势力已经太过强大，他在外的形象又过于完美，如果再多一个卫家作为姻亲，他恐怕皇帝会对他有所猜忌，所以才会故意给自己安上一个沉迷美色的缺点来。

当然，她并没有将这些猜测告诉卫皓景，只是说太子殿下肯定不会退婚，而她自己则是一个大字不识的草包，不懂宫廷规矩，根本不敢入宫伴君，甚至还装作被吓得连续发了好几天高烧。她还搬出了已经过世的母亲，说自己答应过母亲，绝不与人为妾。

或许是真的怕她一命呜呼，卫家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而太子殿下，也果真没有退婚。

卫嫣钰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她才刚刚养了一个月的病，勉强能够下地走动，宫里的贤妃娘娘就突然下了帖子，邀请卫皓景前去赏花，而且还特意点名要她一同前往。

贤妃娘娘是裴辰扬的亲姨母，当年皇后在生下他的时候难产去世，是太后做主，将皇后的妹妹纳入宫中，并封为了贤妃。

也许别人会猜测，贤妃娘娘为何会对她突然产生兴趣，但只有她心里清楚，这一定是裴辰扬的手笔。

他的性格向来如此，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哪里是什么赏花宴啊，分明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鸿门宴，而且还是她无法拒绝的那种。

卫嫣钰无奈地扶着额头，轻轻叹了口气。织萱已经将她最好的衣裳首饰都拿了出来：“姑娘快来看看，挑一件喜欢的穿上。能够进宫面见娘娘，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您怎么还叹气呢？”

“这福气，我宁可不要。”

为了让她进宫时不丢卫家的脸面，她的这些衣裳首饰，都是祖母特意吩咐人重新制作的，用的全都是上好的丝绸。往日里，她就算逢年过节，都见不着这么一件新衣裳。

但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是兴致缺缺地从中挑选了一件最为素雅的，那是一条鹅黄色的袄裙。她简单地梳了一个发髻，搭配了同色的珠花，那边就有前院的丫鬟过来催促了。

出门之前，她还得去前院走一趟。她出自二房，母亲早逝，父亲只是庶出，常年在外经商，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在家，府上的大小事务，都由伯母，也就是大夫人王氏掌管。

她第一次进宫，王氏自然要叮嘱她几句，只是话里话外，都是让她紧跟着卫皓景，多听少说，千万不要惹是生非。

无论王氏说什么，卫嫣钰都只是低着头，乖巧地答应着，一副顺从又胆怯的模样。

可这落在王氏的眼里，却成了楚楚可怜的狐媚子。

尤其是卫皓景今天还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的华服，头上戴的美玉，样样都是京城里最新潮、最好的，处处都在彰显着她国公府嫡女的身份。

而卫嫣钰那几乎未施粉黛，却如出水芙蓉般清丽绝艳的脸庞，却隐隐有将自家女儿比下去的趋势。

她本想再警告几句，但天色已经不早了，宫里来接人的马车也已经在门外等候，只好作罢，亲自送她们上了马车。

两人上了马车，相对而坐。平日里最是亲密的姐妹，此刻却连一句话都没有，仿佛陌生人一般。

直到马车缓缓停下，卫皓景才意味不明地说道：“七妹妹，皇宫可不比咱们府上，处处都有规矩，你可要紧紧地跟着我，千万不敢再冲撞了什么贵人。”

卫嫣钰的心中五味杂陈。以前，她对这个大姐姐，是爱与敬重更多一些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听了她的话，作为陪嫁一同进入东宫。

但是，再多的姐妹情谊与恩情，都在她得知卫皓景害死了她的孩子，以及送来了那杯致命的毒酒之后，彻底消失殆尽。前几天，她又狠心拒绝了卫皓景的哭求，如今，两人也如同彻底撕破了脸皮一般。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她头一次感受到了陌生。到底是东宫的生活改变了卫皓景，还是说，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看清过自己这个姐姐？

卫嫣钰微微一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怯生生地说道：“大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姐姐。”

卫皓景显然不相信她的话。她对贤妃娘娘突然召见这个妹妹一同进宫，感到有些不安。当初她哭着哀求卫嫣钰，乃是形势所逼，如果可以，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分走太子的宠爱。即便卫嫣钰信誓旦旦地说，太子殿下不会退婚，也不会让她为妾，她也仍然怀疑，这是一种以退为进，勾引男人的手段。

而且，她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妹妹，最近好像变得有些奇怪了，不像以前那么好骗了。她只能冷冷地说道：“你最好是……”

前来迎接她们的太监，已经在宫门外等候多时。见到她们下了马车，连忙迎了上来，恭敬地行过礼，便带着两人往宫里走去。

卫皓景是国公府的嫡女，从小就跟随王氏出入后宫，对这条路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