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孽债

她正轻抚着黑子油亮的脊背，黑子却如离弦之箭般猛地站起，双眼警惕地锁定着大门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呜咽。

章熙桐心头一凛，循着黑子的视线望去，门外随即响起了王娣妤那略带讨好的嗓音：“熙桐，是王姨啊！我来看看你，你现在身子骨好些了吗？”

王娣妤的声音如同一根尖刺，瞬间刺破了章熙桐努力维持的平静。李江磊那张狰狞的面孔，以及那天噩梦般的场景，如同挥之不去的阴影，再次涌上她的脑海。

她本能地想要逃离，转身欲回房间，王娣妤却提高了嗓门，带着几分急切地喊道：“熙桐，姨就是来看看你，见你恢复得不错，姨就放心了。”

章熙桐的脚步僵在了原地，脸颊上残留的淤青已经淡去，嘴角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也已愈合，然而，那场暴力在她心中留下的阴影，却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依旧盘踞着。

夜深人静时，她总会从噩梦中惊醒，那天的恐怖景象，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反复播放。

王娣妤将手中拎着的礼品放在地上，语气放缓了几分，试图缓和气氛：“我给你买了些补身体的营养品，你把门打开，我给你送进去。”

章熙桐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不会收的。”

王娣妤连忙解释道：“姨是专程给你买的，也是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章熙桐心知肚明她的来意，语气坚定地说道：“李江磊的事情，我绝不可能写谅解书，你也不用再白费口舌找人来说情。他必须为他所犯下的罪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王娣妤苦苦哀求道：“熙桐，江磊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他以后再也不敢了。姨知道以前对你家做得太过分，姨今天特地来跟你道歉，都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怪江磊，你要是不解气，姨给你跪下，求你放过江磊，求你了……”

话音未落，王娣妤竟然真的双膝跪地，重重地磕在了门前的水泥地上。

章熙桐顿时又气又恼，语气也严厉起来：“你快起来！赶紧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王娣妤带着哭腔，声泪俱下地说道：“熙桐，姨求求你了，你就饶了江磊吧！他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糊涂，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犯下这种错事。姨知道你懂事，心地也善良，你读过书，明事理，不像他，不爱学习，是个没出息的玩意儿。但话说回来，好歹他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这当妈的没办法，我要再不管他，就更没人管他了。你放过他这一次，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做母亲的吧！不瞒你说，我每天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一想到他在里面受的罪，我就难受得……这心口窝啊，就跟刀绞似的疼……”

看来，只有当鞭子抽打在自己身上时，才能真切地体会到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

章熙桐缓缓地走上前，慢慢地蹲下身子，两人隔着一道冰冷的铁门，目光交汇。

她轻轻撩起遮挡在脸颊上的碎发，露出了眼角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淤青，王娣妤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错愕的神色。

章熙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这张脸已经养了半个月了，还是把你吓着了吧？你说我妈当时看到我这副模样，她的心口窝该有多疼？我被找到的时候，李江磊已经快要追上我了，如果当时没有人发现呢？你说他会饶过我吗？”

王娣妤顿时语塞，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章熙桐继续说道：“你的儿子犯了罪，你心疼，可我被他伤害，却要可怜你，饶恕他，这是什么道理？你别再求我了，求我也没用，我是绝对不会原谅李江磊的。让他进去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吧。”

说完，她便不再看王娣妤，转身带着黑子走进了屋里。

王娣妤也知道事已至此，再求下去也是徒劳，只能默默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董金淑买菜回家，在路口远远地看到王娣妤从自己家的方向走出来，一想到独自在家的章熙桐，她顿时心头一紧，急忙加快脚步往家赶。

一进屋，她顾不上放下手中的菜篮子，便急匆匆地往楼上跑去。

“熙桐！熙桐！”她焦急地喊着。

章熙桐正在房间里叠着刚洗好的衣服，听到母亲的声音，连忙应道：“哎，妈，怎么了？”

董金淑气喘吁吁地迈上楼梯，满脸焦急地问道：“刚才王娣妤来咱家了吗？”

章熙桐点了点头，说道：“来了，不过我没让她进门，就隔着大门说了几句话。”

“她没把你怎么样吧？”董金淑上下打量着女儿，眼中充满了担忧。

章熙桐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有。你在路上遇到她了？”

董金淑点了点头，说道：“在路口看见她拎着东西走的，那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章熙桐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妈，你可真逗。”

“哎呦，没事就好。”董金淑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可把我给急坏了，一路小跑着回来的。”

章熙桐安慰道：“别急，妈，没事的，再说家里还有黑子呢，你还不放心？”

黑子似乎听懂了她们的对话，从楼下“噌”地一下跑上楼来。

章熙桐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说道：“黑子，我没喊你。”

黑子竖起耳朵，可爱地歪着头，似乎在疑惑地看着她。

董金淑也拍了拍黑子的背，感慨地说道：“这黑子真是通人性，有时候你看它的眼睛，就像小孩子的眼睛一样，是吧，黑子，咱能听懂话。”

黑子又歪了歪头，发出“唔”的一声低吟，仿佛在回应着她。

董金淑感慨道：“有时候我觉得你比那个小程枫都懂事。”

话音刚落，楼下便传来了程枫的声音。

“谁又比我懂事了？”

“还能是谁，当然是黑子呗。”董金淑笑着看向走上来的人，程枫蹲下身，亲昵地抱了抱黑子，“来，看看咱家懂事的孩子。”

董金淑抬手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一天没个正经事，倒是赶紧给我生个孩子出来啊！”

催生来得猝不及防！

章熙桐顿时无语：“……”

程枫揉着被打疼的后脑勺，委屈地说道：“嘶……疼！你也不怕把我给打傻了！”

董金淑说道：“我去买菜，你刚才去哪儿了？王娣妤又来了，熙桐一个人在家，以后咱俩不能都走开，家里得留个人，万一遇到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程枫顿时紧张地看向章熙桐，关切地问道：“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章熙桐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没让她进门。”

董金淑下楼去做饭，程枫则回到房间，帮着章熙桐一起叠衣服。

他轻声问道：“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章熙桐接过程枫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橱里，淡淡地说道：“还能说什么，还是那些老生常谈，劝我原谅李江磊，让我写谅解书。”

程枫追问道：“那你怎么回的？”

章熙桐故意想看看他的反应，语气平静地说道：“答应了。”

程枫顿时愣住了：“……”

他皱起眉头，攥紧手中的衣服，语气带着一丝愠怒：“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