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冤家路窄

海岸微风轻拂，程枫的手机嗡嗡作响。他漫不经心地接起，话语间是与定海参客户的熟稔。电话那头提及望保海域的捕捞季，一年两度，而他养殖的那批，最早也要等到九月末。上次送给王耀众的，不过是冷冻的存货罢了。

他一条手臂支在桌沿，另一条随意搭着，修长的双腿舒展开来，宽阔的背脊将衣料绷得紧实。刚才还带着一丝闲适的神情，此刻已全然 बदल गया，他又变回了那个在海产市场里摸爬滚打的小老板，精明而世故。

脸上堆着轻松的笑意，他游刃有余地向客户描绘着这批海参如何品质上乘，却巧妙地避开价格不谈。他深谙谈判之道，懂得如何拿捏人心。直到对方对这批海参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后，他才漫不经心地报出一个预估的价格。即便如此，最终的进货价仍是未知数，一切都要看捕捞后海参的实际品相才能确定。

最终，对方敲定了十万的订单。

挂断电话，程枫眼角的余光瞥见，坐在对面的章熙桐也在低头回复着消息。

他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凑近，“跟谁聊得这么投入呢？”

章熙桐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大学同学。”

“男的？”程枫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女的。”章熙桐的回答简洁明了。

程枫这才心满意足地靠回椅背，他略微歪着头，目光专注地落在章熙桐的脸上。没办法，这份从小就滋生的喜欢，任凭时光流逝，依旧是百看不厌。

他注意到，章熙桐今天依然穿着那双白色的运动鞋，就像他们重逢那天一样。鞋面被刷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如同她给人的感觉，清爽而纯粹。

程枫悄悄地将自己的脚伸过去，与她的鞋子并在一起，对比之下，她的脚显得格外小巧精致。

影院开始检票，程枫起身，顺手拎起放在一旁的零食饮料，“走吧。”

休息日来看电影的多半是年轻情侣，程枫和章熙桐混在人群中，外表上看来并无异样，只是两人之间，似乎缺少了情侣间那种自然的亲昵和默契。

“几排几号？”章熙桐率先打破沉默。

“七排十一号、十二号。”程枫答道。

她走在前面，他紧随其后。来到第七排，章熙桐正欲在靠过道的位置坐下，程枫却眼尖地看到她旁边坐着一个男人，立刻开口道：“你坐这边。”

章熙桐略微一愣，随即退回来，在十二号的位置坐下，程枫则挨着那个男人坐了下来。

影院的灯光缓缓熄灭，银幕亮起，电影正式开场。

这是一部爱情片，免不了会有一些亲吻拥抱之类的浪漫桥段。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部电影里竟然还穿插着几段颇为露骨的床戏，看得章熙桐脸上阵阵发烫，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程枫也略显不自在地抬手挠了挠眉角，轻轻吸了吸鼻子，眼神不经意地瞥向旁边。

这一看，却让他心里泛起一丝酸楚。只见隔壁的一对情侣正亲昵地拉着手，女伴儿娇羞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这幅甜蜜的画面，在程枫眼中显得格外刺眼，让他没来由地一阵羡慕。

可转念一想，他又开始在心里暗暗谴责，这公共场合的，能不能稍微注意点影响啊！

没错，他心里暗暗腹诽着，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己吃不到的葡萄，果然是酸的！

电影中的缠绵镜头仍在继续，床上的男女主角忘情地翻滚纠缠，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暧昧的喘息声。

章熙桐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恨不得立刻从座位上消失，甚至开始后悔选择这部电影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选一部惊悚片来得自在。

她并非保守到完全无法接受这些，只是和程枫一起观看这种场面，总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别扭。

即便镜头刻意避开了被子里的细节，那些缠绵的亲吻声，以及摇曳的光影所暗示的抚摸，无一不在提醒着观众，剧情已经发展到了多么激烈的程度。

程枫也在心里暗自嘀咕，滚一会儿得了呗，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他伸手从杯托里拿出饮料，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杯，又放了回去。

好不容易熬到电影散场，影院里的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程枫和章熙桐几乎是同时下意识地看向对方。

章熙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而程枫的脸上也带着一丝尴尬。

两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主动提及观后感，只是默默地随着人流朝着影院外走去。

走出电影院，程枫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想吃点什么？”

“随便吃点吧。”章熙桐的目光随意地扫过两侧的店铺门面。这部电影是程枫请看的，午饭她想请他作为回礼，于是反问道：“你想吃什么？”

程枫环顾四周，镇子上有点名气的饭店就那么两家，招待客户或者朋友聚餐，他都来过。

“去聚荟楼吧。”他提议道。

单看那装修，就知道聚荟楼比其他的饭店要高档一些。章熙桐默默算了算自己微信里的余额，还有五百块，应该足够了。

两人在一楼大厅落座点餐，墙壁上的图文菜单，菜品的价格一目了然。

程枫开始点菜，然而他点的每一道菜，竟然都是章熙桐平时爱吃的。她连忙出声打断道：“程枫。”

他抬起头，目光温和地落在她的脸上，“怎么了？”

章熙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选你爱吃的吧。”

程枫闻言，嘴角扬起一抹带着宠溺的笑容，“你爱吃的，我都爱吃。”

他又转头对服务员嘱咐道：“那个干锅虾别做得太辣，算了，她现在吃不了太辣的，别做干锅的了，做个油焖的吧。”

两人在大厅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章熙桐开口道：“先说好，这顿我请。”

程枫一听这话，立刻挺直了腰板，佯装不满地说道：“打我的脸是不是？哪有大老爷们吃饭让女的请的道理？别跟我犟，这顿必须我请。”

章熙桐试图争辩：“刚才电影就是你请我的……”

“打住！”程枫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章熙桐，别跟我算这些账了好吗？我还是那句话，你跟我算不明白的。”

章熙桐有些无奈地说：“怎么算不明白，都有价钱的……”

还没等她说完，就被程枫再次打断。

“我喜欢你，这怎么算价钱？你帮我算算？”程枫眼神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你不在的这六年里，我每想你一次，按多少收费？”

章熙桐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竟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只能憋出一句略带指责的话：“……你不讲理。”

程枫却毫不在意地混不吝地笑了笑，“你每次说不过我的时候，就说我不讲理。呵……还是没改掉这个习惯。”

章熙桐嗫嚅着嘴唇，试图解释：“额，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程枫神情淡定，带着一丝玩味地回道：“在你那里不是，在我这里，这就是同一件事。”

章熙桐再次强调：“你就是不讲理。”

程枫挑了挑眉，反驳道：“你看，你又没理了吧。”

章熙桐被他噎了一下，程枫见状，笑着做了一个求饶的姿势，“好了好了，咱别再争执了，你说的都对，但是今天就听我的。这算是我第一次正式约你出来吃饭，就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省得以后回忆起来，这顿饭成了我人生中的黑历史。”

她并没有仔细品味“以后回忆”这四个字所蕴含的深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坚持自己请客的想法。

等待上菜的间隙，章熙桐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景，而坐在她对面的程枫，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庞。

“程枫，”她转过头，正好对上他那双太过直白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说，“你，你别老这么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