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窗外人

王浩宇掐灭了烟头，语气淡淡，“我走了。”

程枫头也没抬，只是挥了挥手，继续咬着烟，专心擦拭着他的爱车。

夜幕缓缓降临，程枫坐进车内，漫不经心地刷着朋友圈，突然，一条动态吸引了他的目光，是章熙桐发的。

只见一个Q版小人，手持锤子，一下又一下地敲着自己的脑袋，配文更是火药味十足：你是指挥家吗？这么热衷于对别人指手画脚！

“呵……”程枫忍不住笑出了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章熙桐，难得展现出如此幽默的一面，虽然带着一丝阴阳怪气。

他迅速在下面留言：做人要谦虚谨慎，多多听取别人的意见，然后默默记在心里，看看究竟是谁对你有意见。

章熙桐的回复简洁明了，却又意味深长：呵呵。

“？？”程枫盯着屏幕上的这两个字，总感觉她似乎在对自己冷笑，一种莫名的不爽感涌上心头。

他毫不犹豫地点开两人的微信对话框，飞快地输入：谁敢对你指指点点？活腻了吧！

此时的章熙桐，正被一股无名之火笼罩着，心情烦闷到了极点，而程枫的消息，无疑是火上浇油。

另一边，程枫也坐不住了，点燃一支烟，焦躁地等待着回复。

程枫：怎么，懒得搭理我？

自从家里突遭变故之后，章熙桐便被安排在亲戚家暂时落脚，那段日子，她逐渐养成了独立自主的习惯，也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不愿轻易给别人添麻烦。

面对程枫的询问，她选择了沉默，那些烦心事，她觉得自己可以慢慢消化，只是需要时间。

程枫：上一个不回我消息的人，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看到这行带着程枫独特风格的文字，章熙桐不禁莞尔一笑，这种话，也只有他才说得出来。

然而，手指却不小心滑过屏幕上的字符按键，一条消息瞬间发送了出去。

程枫：我就知道你偷偷看到了消息。

程枫：谁惹你生气了？

程枫：跟我说说呗，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被当场抓包偷看消息的章熙桐，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复道：没事。

程枫看着屏幕上的回复，眉头紧锁，他可不相信章熙桐没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也许会舒服一些。

程枫：你可不像没事的样，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会舒服些。

章熙桐：一两句话说不清，我休息了。

程枫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嘴角微微勾起，现在才晚上七点，她就睡觉了？

程枫：姐，现在才七点你就睡觉？

章熙桐：休息并不只有睡觉。

程枫：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

说完，章熙桐便将手机扔到一旁，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演着什么，她根本没心思去看，只是想用那些嘈杂的声音来缓解内心的烦闷。

咚，咚咚。

熟悉的敲窗声，唤醒了章熙桐沉睡的肌肉记忆，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果然，是程枫站在外面。

程枫手里提着一大袋零食，“吃不？”

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区区一袋零食，可没那么容易让她开心。

章熙桐下意识地拒绝，“不吃。”

但转念一想，语气又软了下来，“不是，你大晚上跑到我家窗外面干嘛？”

程枫咧嘴一笑，“能干嘛，当然是来听八卦的。”

说完，他熟练地将塑料袋系在窗外的护栏上，撕开一包妙脆角，塞到章熙桐的手里。

他用一种商量的口吻，缓缓说道：话说一半就没了影，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说说呗，是谁这么爱指点别人？不行的话，让他也来指点指点我？我就好奇了，是哪个吃饱了撑的，这么喜欢给别人指点江山。

他又撕开一包辣条，咬了一口，继续说道：你啊，就是太喜欢生闷气了，有本事就当面怼回去啊。

几句话的功夫，章熙桐的话匣子就被打开了，程枫就是有这种神奇的能力，可以轻易地赢得别人的信任，他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亲和力，让人不自觉地放下戒备，向他敞开心扉。

在学校那会儿，他就是这样，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人，朋友多到数不清，而她却恰恰相反。

看着章熙桐默默地吃着零食，却始终一言不发，程枫知道，她心里一定藏着很多事。

他用轻松的语气问道：“说说呗，到底是谁啊？”

章熙桐内心还在抗拒着倾诉，“别问了。”

但只要程枫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套不出来的。

他抽出一根辣条，举到章熙桐面前，“吃不？”

章熙桐刚要去接，程枫却又迅速缩了回去，挑着眉问道：“说不说？到底是谁？”

章熙桐垂下眼眸，摇了摇头。

“啧，”程枫不满地皱了皱眉，“你这个人，真是闷死了，平时挺爽快的，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快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他把辣条递了过去，章熙桐伸手去接，程枫却故意不松手。

章熙桐瞪大了眼睛。

程枫嘿嘿一笑，故意逗她。

她使劲拽着辣条，程枫却攥得死死的，一来一回，章熙桐突然朝着程枫的身后大喊了一声：“妈。”

“！”程枫吓得立马松开了手。

隔着一扇窗户，章熙桐得意地大笑起来，而程枫也无奈地弯起了嘴角。

然而，笑着笑着，章熙桐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眼前的时空仿佛开始倒流。

她想起以前，程枫也是这样，带着一大堆零食，站在她的窗外，恶趣味地攥着零食不肯松手，而她也总是用这一招，成功地将零食抢走，屡试不爽。

“真是一点都没变。”程枫笑着说道。

章熙桐敛下眼眸，怎么可能没变呢？时光荏苒，他们都已经长大了。

程枫说：“有什么话别总是憋在心里，生闷气难受的是自己。”

章熙桐始终低着头，“你这么好信儿，非要知道？”

程枫说：“咱们从小玩到大，你要是信任我，就跟我说说，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陪你待会儿。”

不得不承认，程枫真的很会安慰人。

章熙桐终于放下了戒备。

“刚才我姑姑打电话，问我妈我现在在干嘛。

知道我回来当村官，就说我大学白念了，念了那么多年书还是回农村。

把我和我妈一顿数落，又提起我爸的事，唠叨个没完。

还让我姑爷给我在市里找份工作，我说不去，她又把我说了一通。”

程枫一直安静地倾听着，等章熙桐说完，他才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

“你有你姑姑的微信吗？”

章熙桐点了点头，“有啊。”

她知道程枫想说什么，“我早就把他们都屏蔽了，他们看不到我的朋友圈。”

程枫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够窝囊。”

章熙桐将一块妙脆角盖在他的大拇指上，“吃你的吧。”

程枫还真就吃了下去，边嚼边说道：“自己的人生自己把握，不后悔就行。”

章熙桐说：“从我准备报考的时候，就已经想得很明白了。而且，如果我干得好，后面还有机会转正到市里的部门，招录的信息里有提到。”

再次听到“市里”这两个字，程枫攥着辣条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加油，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