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重回江家

虽然她眼角泛着微微的湿意，但我能清楚感受到，那是发自心底的欢喜。

原本我还在犹豫，不确定这一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可当眼前这一幕映入眼帘时，我的疑虑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甚至生出几分庆幸——庆幸自己带囡囡过来了。

老人与孩子玩得正尽兴，可囡囡毕竟是活泼的小丫头，没过多久便觉得乏味了，嚷嚷着要去小阳台看鸟儿。我看了一眼封闭得严严实实的阳台，确认没有安全隐患后，才点头允许她去。

趁着这一空档，江奶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头开始向我追问那个被中断的问题：“这孩子的事情，小尘知道吗？”

我攥紧了下唇，轻轻摇了摇头。

老太太听后叹了口气，那声音像是压在胸口许久终于释放出来的一阵闷响，带着几分沉重。

此刻的我有些手足无措，心里涌起些许心虚的情绪。毕竟，囡囡是江家的血脉，而我这些年却将她藏得滴水不漏。

这时候，江奶奶的低声响起，仿佛自言自语：“这些年，你一人带着孩子过活，的确苦不堪言啊……”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眶霎时间湿润了起来，为了掩饰，我快速地偏过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当年的事，是小尘的不对。我这个做奶奶的，也没资格要求你一定让孩子认祖归宗。”她声音柔和，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卑微，“只是希望，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让她偶尔过来看望我和老头子？毕竟，他还从未见过自个儿的曾孙女啊……”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酸胀得难以出声。江奶奶递过来一张纸巾，轻轻拍了拍我的手：“你教得很好，这孩子，乖巧懂事，真的很好。”

她的话句句不曾强求，却像柔软的针尖，扎得我心里一阵难过。她越是如此宽容大度，我便越觉得愧疚。如果她强势一些，或许我还能狠下心拒绝吧。

“孩子多大了？”她像是忽而想起一件早该知道的事，轻声问道，“按时间算，快四岁了吧？”

我抹了抹泪水，点头应道：“当年医生误诊，让人以为……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还好她平安无事，再过几个月就满四岁了。”

话音未落，小丫头不知怎的就一路跑了过来，兴冲冲地接过了话头：“我生日会要办得很大很大，到时候给太奶奶发请柬哦！”

“你一定要来我家！我还有满满一屋子的玩偶，到时候给你看！”囡囡眼睛亮亮的，又开始喋喋不休地描绘她过生日的场景，“我的生日里每年都有甜品台，太奶奶喜欢玛芬吗？还是慕斯比较好？”

江奶奶连连点头，笑意藏不住地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太奶奶也办一个给你呀，就在玫瑰花庄园，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花花吗？”

我一句话也插不上，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们一老一小兴致勃勃地聊着各自的“生日愿望”。尽管心里明知，我们或许甚至赶不上囡囡的四岁生日，因为那时候我们很可能已经回了西班牙，但此刻，我不忍打破她们的美好幻想。

又聊了片刻，囡囡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拉着我的手说：“麻麻，我困啦，想睡觉了。”

她从小作息规律，一向到点就睡，这些日子也唯有倒时差时才稍稍晚睡。

见状，江奶奶立刻笑着催我带孩子回家：“回吧回吧，早点休息，这小家伙贪困就应该多睡。”

我今天晚上原本是打算回到江家的小区，因为辛熙的婚礼就在明天，用不着另寻借宿之地。可看着眼前已经倦意浓浓的囡囡，我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江奶奶，您想回家吗？”

那一刻，我知道她的病情，知道医生不建议这样的患者离开医院，尤其是类似这样的情况，突然出事谁也担不起责任。但不知为何，那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辛熙明天的婚礼，就在咱们同一个小区里办。您若想回去，我今晚正好可以送您。”

她怔住了，微微抬起头，动作像是放慢了几十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内容。

不等她反应过来，我继续不由分说地说道：“您想回吗？”

那一瞬间，她的眼眶倏然湿润。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她颤颤巍巍从缝隙抽回了自己的声音：“走吧，我们……回家。”

——

车子驶入那个熟悉的小区时，夜已经深了。两侧的白杨树在灯光下投下大片阴影，车灯略过，树叶微颤，模糊了她脸上的神态。

车刚停稳，我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囡囡，她靠在我的大腿上，微微张开的小嘴里甚至还流出了一丝口水。

江家的佣人周嫂开了门，瞥见一老一小站在身旁的我，愣怔半晌，这才恍然回神，大惊失色：“老太太，您怎么回来了？”

江奶奶却没理会，只急着说道：“快，快把璃璃原先住的房间收拾出来。”

不明所以的周嫂虽然满脸疑惑，但依然麻利照办。而楼上的老爷子闻声而下，一眼看见站在玄关的我们三人，也忍不住愣住了：“怎么回事？医生知道吗？”

“别吵着孩子。”江奶奶微皱眉头，疾言厉色地呵止老爷子的声音。事实果真如此，我怀里抱着的囡囡毫无知觉，睡得安稳。

“这个孩子……”老爷子眉头微蹙，试探着开口，显然是不甘心自己的疑问悬而未决。

江奶奶不给他多问的机会，“别忙打听，今夜住在这里便是。”

看着她这决绝的态度，我抱着囡囡轻车熟路地上了楼，将她轻轻放在那已然熟悉的床上。而房中的老太太，此刻脸上荡着笑意，唤人准备明天的早餐。

“孩子爱吃甜，跟我真像呢……”她低声呢喃着，神情那般温柔，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份还未炖烂化开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