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父女初相见

我脑海中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当这对命运交错的父女相见，我将会置身于何种情景。无外乎风光得意、满面春风，或带着些许胜利者的从容与满足。然而，此刻的我却偏偏站在与幻想截然相反的局面里：双手拎满零食袋，局促不安，身后是目光冷锐的江尘，而面前，则是懵懂好奇的小囡囡。这场景怎么看，都与我预想中的差距过大，仿佛一场荒腔走板的舞台剧。

囡囡显然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复杂纠葛，快乐地从远处朝我跑来。她穿着条纹卫衣配宽松背带裤，梳着两条自然卷的双马尾，在暖阳照耀下，白嫩的肌肤宛若凝脂，竟显出几分混血儿的风采。脑海深处，Mateo曾对她做过的评价浮现在我的记忆里——

“但凡那人眼睛没问题，谁都能看出来这孩子是江尘的种，尤其是那脸上的轮廓和下半张脸，简直像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此刻，我一边低头看囡囡，一边硬着头皮赌一个可能——赌江尘是不是“眼盲心盲”。毕竟尽管旁人看着像，但两人是否会认出彼此却并不是必然，更何况囡囡的眉眼也有几分仿我的痕迹。

思绪还未散开，囡囡已经笑嘻嘻地扑进我怀里。我连忙放下手中的袋子，退了两步以缓冲冲力，随后吃力地抱起了她。小姑娘甜甜地用稚嫩嗓音软软叫着：“麻麻！你昨晚跑哪儿去了呀？你不回来，芭芭也不回来！”

她小嘴叽叽喳喳，像一只吵闹的小麻雀。我不敢回头去看江尘的表情，只能一边应付着女儿，一边笨拙地解释：“妈妈昨天晚上有事情处理，大人的事情。”

囡囡却显然不满足我的回答，扬起小脸，用打量审问的目光看着我：“骗人！一定是你们又偷偷背着我去吃好吃的了吧？”

我被她猜得心虚了一瞬，手忙脚乱放下她，顺手拆开袋子，拿出一块芸豆卷递到她手里：“哪有这种事！妈妈可是特地给你买了点心回来呢，你念叨了好久，总算买到了。”

囡囡咬了一口点心，脸上瞬间浮现满足的笑容。然而她很快察觉到我身后的江尘，仰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眉眼间尽是好奇：“咦，这位哥哥……不，还有点像叔叔！你就是电话里说的，麻麻的朋友吗？”

江尘面对小孩子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僵了数秒后才微微颔首：“嗯。”

囡囡歪了歪脑袋，突然靠近我，用刻意压低但分明全世界都能听到的“悄悄话”，吐槽道：“这个叔叔是不是特别喜欢装酷呀？感觉都不怎么说话。”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勉强维持镇定：“应该是吧。”随即引导囡囡：“好了，别打扰叔叔了，跟叔叔说拜拜，我们回家享用这些点心。”

谁知刚想转身离开，我的肩膀却微微一震。只见江尘突然迈上一步，蹲下身与囡囡平视，语气生硬得甚至夹杂了几分别扭：“你想不想出去玩玩？北市有很多有趣的地方。”

囡囡眨了眨眼，下意识地警觉后退了半步，仰头望着他奶声奶气说道：“不麻烦叔叔了，我麻麻会带我去，谢谢哟。”

江尘似乎并未因小囡囡的回答而感到挫败，他微微弯唇，语气试探：“没关系，叔叔可以带你和妈妈一起去。”

这话一出，我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仿若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紧。江尘这般姿态，到底是在试探父亲的身份，还是他已经开始接受这个看似与自己无关的孩子？

囡囡却不知这其间的暗潮汹涌，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又郑重地说：“妈妈说，不能随便搭陌生人的车走路，所以还是算了哦。”

她说完，又低头继续咬着芸豆卷，连沾满馅料的小胖手都不忘舔干净，乖巧得叫人忍不住心生怜爱。然而江尘毫无不耐，显得异常冷静，依旧直视着囡囡，问了个让我毛骨悚然的问题：“那你爸爸会带你去玩什么？平时都去哪？”

这话如同一枚暗雷掷在我心理防御的顶端。未等囡囡回答，我已本能地上前一步把她挡在身后，语气有些失控：“够了！你是来查户口吗？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囡囡隐隐感到气氛不对，抬头瞪了江尘两眼，语气天真地安慰我：“麻麻，你别怕，Maria奶奶家有会咬人的大狗哦！”

这般幼稚的护母之态逗得江尘竟笑出声。他伸出手试图揉揉囡囡的脑袋，却被小姑娘偏头躲开。看见这父女之间微妙的互动，我心里五味杂陈。

“有意思，”江尘突然盯着我，目光意味深长，“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别人家小孩不都是说‘我爸爸厉害得很’吗？为什么囡囡说的是家里有狗？”

我支吾片刻，干脆口不择言堵回去：“狗比男人靠谱，你管得着吗？”

或许这句话实在不够礼貌，江尘的表情微冷：“这孩子是你和Mateo的？”

“无可奉告。”

正在气氛愈发剑拔弩张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迎面走来，笑着唤了我一声：“璃璃！”

小囡囡像听见救兵抵达，小手一挥：“芭芭！”便撒欢儿扑向一步步走来的Mateo。

眼看囡囡被Mateo轻松扛起，在他肩膀上笑得直打颤，我立刻从江尘目光中看到了些微不甘。他坚硬的面色瞬间黯淡了不少，隐忍着情绪的波动。

“早上怎么没叫我一起走？”Mateo的语气柔和却含了几分责备，而我则默不作声，一边将手中的零食袋递给他，一边随意搪塞一句：“回家再说吧。”

Mateo这才将目光转向江尘，防备地微微眯起眸子，语气冷冽：“我奉劝你，离我的家人远一点，否则——不客气了。”

囡囡似乎从父亲身上汲取了临场的勇气，也学着奶凶奶凶地对江尘扮了个鬼脸：“对你不客气！”

“囡囡！”我低声斥道。

小丫头自觉过头有点不妥，立刻低下了头，闷声说了一句：“叔叔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话。”

她的乖巧温顺让我既气又恨，心中翻江倒海，而江尘却依然从容，仿若什么都没有看破，只是没有再追问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