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旧人归来

一路上心绪难平，思绪如霏霏细雨濡湿了心头。车子驶过街道，竟在一处花店前停下。犹豫片刻，我推开车门，走进小店，挑选了新鲜的绣球花。花瓣在阳光下明艳动人，仿佛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生命力。我捧着花束回到车内，江尘的眼神自后视镜中扫了我一眼，目中波澜未起，却意味深长。

“没想到你还记得她喜欢这个。”他的声音淡淡，却夹杂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情感波动。

我轻笑，将花束置于膝上，语气坦然：“对我好的人，我都会记得。”

这句话如一阵微风掠过车内的沉静，话题在悄无声息中戛然而止。

一到医院顶楼，我紧跟在江尘身后，怀中的绣球微微晃动。电梯门徐徐打开，门外正站着江母，她脸色不佳，看来与病房内的情感纠葛少不了牵系。见到我，江母的脸稍显惊愕，但转眼便收起表情，恢复往日的优雅。

“几年不见，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老太太，还真是有心了。”她轻描淡写地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带着几分隐隐的高姿态。

我微微扬起唇角，语调自然，却也透着些许分寸：“江奶奶待我不错，我当然得记在心里。”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她那掩藏不住的审视让我话锋一转，“不过江阿姨，您也不用着急，等您有这样的需要时，我肯定也不会少了这份心意。”

江母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回话，愣了片刻，正要开口，我的补充便如利刃划破她的言辞：“毕竟我是个以德报怨的人。”话毕，我径直转身朝病房走去，背后传来江母被动滞留的脚步声，以及她忍怒的沉默。

推开病房的门前，我借助窗玻璃的反光，迅速地整理好自己的发丝，将任何狼狈掩藏在无懈可击的表情下。调整好情绪后，我步入病房，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

病房内，江奶奶正倚在病床靠背上看书，面容虽消瘦苍白，却散发出一种岁月沉淀下的宁静与温和。未开封的保温壶搁置在一旁，似乎还散发着食物的余热。

“江奶奶！”我柔声唤了一句，那抑制不住的亲切让我的声音格外清亮。

听到这熟悉的呼唤，老太太抬起头，手中的书“啪”一声掉在了床单上。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将老花镜摘下又戴上，反复注视了我几秒。

“璃璃？”她颤抖着念出我的名字，眼中蓄满泪光。“真的是我们璃璃？你回来了？”

心底的酸涩如潮水般涌来，几乎淹没我的理智。我强撑起笑容，不愿让她瞧见我的内心波动。“奶奶，我回来了！你瞧你，这些年不照顾自己，居然进了医院！”我略带责怪地语气中和着笑意，将花瓶中的旧花取下，换上新鲜的绣球。“您最喜欢的绣球花！今天挑的特别好，预示着好兆头啊！您肯定很快就能出院。”

江奶奶攥住我的手，颤抖而温暖。她目光细细打量我，声音哽咽：“瘦了，但更好看了。”

听闻此言，我笑着握住她的手，内心却如刀割般痛楚。“当然啦，奶奶，我现在可得好好打扮，这才能配得上和您出门看旗袍展呢！”

“还能等到那一天吗？怕是我出门那日，就是……”江奶奶浅浅一笑，却道出了一句让心如坠寒冰的话。

我的眼泪几乎溃堤，只得转过身，假装整理床头的物件，努力忍住情绪的失控。

身后的声音柔和却透着不容拒绝：“傻丫头，这又有什么可哭的呢？”

缓了缓情绪，我走回她床边，挤出笑容：“奶奶，这两年我在国外休养，顺便透透气，觉得外头环境不错，就一直留到现在。”

江尘站在一旁，眉头微微蹙起，而江奶奶则满眼担忧，用力握住我的手：“身体没事了吧？你们年轻人，平时不好好照顾自己，老了可要吃亏。”

“放心吧，早就恢复了！您瞧，我现在健健康康的，像不像刚从画里走出来的？”我捏捏她的手，佯装轻松地逗笑。江奶奶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目光中溢满爱怜。

“我这些年最挂念的就是你了，没别的事，只想看看你，唠唠家常。”她干瘦的手在我发间轻轻摩挲，“如今见你一切都好，我这颗心才能算放下了。”

江奶奶的话让我再次心生愧疚，那份隐晦埋藏的真相如千斤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她明明有重孙女的，因为我的选择，她失去了本该属于她的天伦之乐。

随后，病房里的气氛随着她的言谈渐显温馨，却又添隐隐遗憾。“要是你和江尘当初……”话未说完，她意识到越界，便自嘲收住，“唉，人老了就是爱说些没用的话，你别怨奶奶。”

我立刻摇头，“我怎么会怨您？”话音落下的瞬间，心中愧意如怒涛翻涌。

不再多言，几句闲聊后，江奶奶轻轻打了个哈欠，示意今日休息就此终止。“等小熙儿婚礼过后你就走吗？”她问。

我细细点头。她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却强压下未尽的话语。“走的时候记得再来看我，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病房外，炎热的空气一如我沉闷的心绪。江尘走在前方挺拔的背影如挺立的山林，忽然，他停下脚，回头，目光探究：“那几年，你到底患了什么病？”

面对他刨根问底的语气，我保持一贯的从容：“女孩子的小毛病，海城那次检查不是都说了吗？”但心中却知，这和真实秘密的距离，仿佛隔着重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