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余生再无江尘

江尘终于缓缓收回了凝视我的目光，吐出一个轻飘飘的字：“嗯。”

这个简单到近乎敷衍的回应，却犹如一枚玻璃碎片直扎心间，细小的裂纹沿着胸口扩散开来，钝痛却无法忽视。这一声“嗯”，总算是为他的立场盖章，绝不留余地。而我，应该彻底死心了。

小剧场

我冷笑：求仁得仁，求锤得锤。

江爷爷的怒火积压许久，终化为那一棍子，狠狠劈落在江尘身上，闷响回荡在宽敞的江家大厅。一声脆而有力，打得那么扎实。而我，只是静静站在角落，没有试图阻止。

小时候，他倔强得像匹独行的小狼，每次惹怒江爷爷，家法伺候的场面屡见不鲜。而我，年少的鲁莽和偏爱总让自己冲上前护着他，无论如何替他挡下棍棒。爷爷不舍得真正动我，我的逞强便成了他的一种护身符，年复一年，似乎成了一种天经地义的默契。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失望，让我再也生不起“护他周全”的念头。夹杂着熟悉的记忆站在这座江家大厅内，眼前的一切却显得陌生而疏离。家人，是“别人的”；多年倾注心血的丈夫，是“别人的”；而那些曾以为属于我的幸福，也终究成为别人的。

江爷爷震怒的劈打声断断续续传来，但我听得出来，这其中有几分是故意演给我看的。他的身子虽已年迈，但脾气仍然执拗，他无法忍受江尘的坦白，这种反抗毫无疑问让他颜面扫地。于是便凭这几棍子，想给我个交代罢了。

而作为被责罚的主人公，江尘一声不吭，沉默至极。他的目光却始终稳稳地锁在我的脸上，像是企图从中攫取些什么。难道，他还期待着过去的我跳出来像那年小女孩一样挡在他身前吗？

笑话。这些年的付出早已教会我，爱情从来不是等量交换。无论我如何努力，他的心终究不是我的。而江尘的罪过，仅是没有顺从众人的期待爱上我。仅此而已。

这局面，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原本的婚姻走向若不是被打住，等到我的真实身份暴露，双方只会更加难堪。不如现在，将一切定在清醒里。

奶奶始终是家里最理智的角色，她没有如以往那般打圆场，也没去劝架，只是站在原地，语气疲惫地问道：“江尘，当初要结婚时，我问过你，娶了笙丫头后能不能好好待她。那时候你怎么回答的？”

江尘微微长吸了口气，语声平稳却冷硬：“我说过，爱情之外的所有，都可以给她。”

“好一个‘所有’！”江爷爷气得血色上涌，喘息变得急促，“这么好的姑娘你都不爱，你还能爱上谁？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不可能带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踏进江家半步！”

奶奶没因江爷爷的怒火乱了分寸，只是往前站了半步，声音轻缓却锐利：“既然你不爱笙丫头，为什么又要耽误她？”

这一问似石破天惊，我心中一震，生出些不安。她难道已有察觉？

江尘的回答却平静得可怕：“结婚时，我已经和她说过。不谈什么耽误还是不耽误，彼此都有选择。”

奶奶闻言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目光让我瞬间明白，这道场景，是我的机会。如果奶奶和爷爷愿意出面逼他离婚，那所有的难题就迎刃而解。江尘亲眼目睹全过程，他不会再有理由迁怒于我。

电光火石之间，我做了决定，强撑着一副坚毅的神情开口：“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原本不打算提，不过既然奶奶提到了——”

我抬眸望向江尘。他的目光变冷，含着显而易见的警告。

“余璃！”他低喝出我的名字。

然而奶奶直接上前，扯住江尘的衣袖，声音不容反驳：“闭嘴！让璃璃说！”

于是，我迎着江尘那几乎能将人凌迟的眼神，坦然开口：“从七岁初见你，到二十二岁嫁进你家，我的人生似乎一直围绕着你打转。”说到这里，不禁唏嘘一声，“现在，你既然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那么我也该做些我理应去做的事了。”

我屏住呼吸，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到了这一步，江尘，离婚吧。”

这不是我第一次说出口，但这回多了几分冷静。我的嘴角甚至扬起一抹温婉的弧度——这是练习过无数次的表情，为的是显得楚楚动人。

江爷爷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本想挽回些什么，却又被江尘的不争气堵住了话头。奶奶比他沉稳许多，她走到我身边，语气带着一贯的爱怜：“丫头，这事奶奶不方便说什么对错，但我得确认，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将口中的假笑敛去，声音柔婉中透着笃定：“以我过去那么爱他，现在能提出离婚，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我特意补了一刀，“就像江尘亲口承认，这不是第一次。”

我知道，这话无疑触碰到了江尘的底线。认识他这些年，我不敢说能完全看穿他的想法，却清楚那些深藏的死穴和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