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佛前叩首的真相

入目的是一张憔悴至极的面庞，那人身上已经只剩骨架般的瘦削，旧伤未愈，新伤又叠加其上，像是不堪重负的腐木。对这样的女子，还能下手的人，可谓禽兽不如。最终，那个作恶之人也死得极其凄惨——竟溺死于痰盂之中，着实讽刺。但如今乌衣教的余孽依然未尽，“肃清叛乱，保大燕永安”的使命仍然迫在眉睫。

刑部与肃宁卫在赶往郑大人宅邸时，气氛可以说是冷若冰霜，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热情的招待。那家徒四壁的破败房屋，更是透出一股浓烈的酸寒气。

郑老夫人，须发灰白如霜雪，面容因满是皱纹而显得更加干枯；身旁站着的郑大人之子，年纪相仿，模样也同样黯淡无光。他身上的衣袍已经洗得发白，连一件像样的饰物都无。

他们眼里没有泪水，话里也没有悲恸。对于郑大人的死，这对母子竟表现得无动于衷，仿佛那个男人从未存在过似的。

兰星桀捏着手中的绢帕，遮住口鼻。他动作优雅，但却让人生出错觉——这位“病公子”闻不惯这般灰败的气息，甚至可能连身体都难以支撑。但熟悉他的人心中却明白，他这是故意以此掩去那张不容分说的冷漠表情。

调查进行得异常沉闷，唯一的波澜是陆安突然追问老夫人是否经常拜佛。老夫人先是一愣，而后才略显迟疑地点了点头。这一细节，引来众人心中的涟漪。然而，事情尚未明了，他们只能失望离开。

刚一出屋，陆安便忍不住破口骂道：“看他们的样子，家里穷得连米都吃不上了，想必那郑大人早就把银子拿去青楼快活了！”她啐了一口，语气鄙夷至极，“男人啊，真是——甭管岁数多大也管不住下半身！”

话音未落，肃宁卫众人的表情变得微妙而尴尬。此刻唯独她自己似乎忘了，她的“同僚”清一色都是男儿。于是一阵沉默后，她才轻咳一声补了一句：“你们除外。”

这番玩笑，引得千尘莞尔一笑：“无妄之语不足论，心中有愧才受不得这话刺呢。”

其他人纷纷摇头表态。堂堂肃宁卫，自然不会堕入这等凡俗尘埃。

然而兰星桀却冷冷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调侃：“行了，既然两家的夫人都有同样去拜佛的习惯，那就去元岸寺查查吧。”

话音落下，众人立时肃容。兰星桀虽少言，却素来威严。他的命令不容置疑。

“是！”声音响亮，气势如同军营点兵。然而，一旁千尘却细细斜睨兰星桀，他难得地朝她眨了一只眼，那举动虽无戏谑之意，但怎么看都有点不正经。千尘绷紧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心有警惕，忙提醒道：“明日再去，记得都换便装。若仍穿着这身拿着绣春刀，咱们未到，贼人先跑了！”

言辞里难掩轻松，结束这场任务，竟比往常轻松得多。

马蹄声渐起。回程的路上，马车内细腻雅致，兰星桀的脸色这才稍稍融化成暖意，他下意识搂紧千尘的腰，时而低头看她的面容，时而瞥一眼她的肚子。

千尘斜倚着，只好隐忍道：“皇上这是想和他说话了？”

兰星桀哑然，随即失笑：“朕确实想和他说说话。你说，他在你肚子里会不会闷得慌？是不是觉得无聊？会不会饿了想吃些什么呢？还有他的性子，是不是会和他母亲一样天生一副好筋骨？朕得提前替他挑个好师父候着……”

听着这一连串问题，千尘不禁噗嗤笑出声：“你想得可还真够多。”

兰星桀莞尔点头：“谁让朕是头一回当父亲，哪能不多想点？这几日，朕每夜都做梦，时而梦见抱着孩儿是男的，时而又是女的。你说，这是不是预示着你要给朕来一对龙凤胎？”

千尘哑然失笑，只觉得滑稽：“龙凤胎？王太医可从未说我腹中有两个呢！”

兰星桀摇头，神色认真：“不是这次，是以后。”

一下戳破男子心中那点小算盘，千尘倒没有恼，反倒暗地里偷着乐。若是将来真有如此双全的幸福，她也不会拒绝。

回到宫中，宫廷的华丽和冷清一如既往。但经过调派，皇后安排的新近两位女官，协助内外各司其职，宫事变得井井有条。再加上有孕在身，那些琐碎的烦杂事也不用再让她插手。此情此景，真正应了“锦衣玉食”的安稳。

这一夜，兰星桀在一旁未离，炭火温暖，怀里有他，她安然入眠，一觉到天明。

第二日清晨，陆安准时进宫接上一身伪装的千尘。千尘将自己妆扮成一个小家庭出身的小妇人，外表稍显端庄，但细看之下却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她在脸上画了一道瘀伤，并用面衣遮住，大显楚楚可怜。

陆安看到她的模样，不禁脱口而出：“娘娘，这……是何打扮？”

“不然还能是什么？自然是被夫君打的。”千尘低声淡然道。

陆安扶额，内心忍不住为皇上捏了一把冷汗——如此娇贵的皇后，兰星桀恨不得整天捧在手心，又怎可能容忍她受到哪怕一点委屈？打她？这分明是笑谈！

“到了元岸寺，你我便装作互不相识。你随时做好接应即可。”千尘不顾陆安的反应，又淡淡吩咐道。

“是。不过娘娘，请务必答应属下，万不可擅自动手。”

千尘点了点头，嘴角忽然勾起一丝趣味般的笑意。

元岸寺位于一座不显眼的山坡上，看起来规模不大，约莫只有十来位僧人栖居在此。寺庙虽简陋，但因来此祈福的香客不少，倒也每年接得些香火钱。

一身低调的千尘提了些水果进入寺内，首先跪在大堂前捐了香钱，而后伏身叩拜。她对着菩萨娓娓述说，控诉起自己的“夫君”如何对自己毒打成性，甚至导致自己数次小产。

直到此情此景，她一面“泣诉”，一面隐忍压抑着激动，拜遍寺庙内所有佛像，诉说每一个痛彻肺腑的“伤情”。

不远处的陆安和其他人隐在人群中尾随观察，听着千尘在檀香间低低的哭诉，不禁面面相觑，皆露出压抑怒火的愤愤表情。

他们几乎要信了——若真有这样的夫君，那便是天底下最该千刀万剐的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