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鼻血与秘密

琳娘亲自吩咐了晚膳，又匆匆回来煮茶，手脚勤快得让人看了都觉生暖。这日头虽已凉透，可这清静的院子里却盈满了柴火般的温情。楚千尘本是随意倚靠在榻上，眉眼中透出一丝漫不经心，直到琳娘熟练地推动茶炉，她才不紧不慢地伸手去抓一块点心。

可不曾想，手指刚碰到点心，竟撞上了一只修长的手，滑腻、绵暖，还带着炙热的温度。这感觉让她心头微颤，抬眼望去——果然，是他。对面的兰星桀，褐色眼眸带着揶揄的笑意，一如狡狐。他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的小指，又灵巧地夹起点心，径直送到她唇边。

“张嘴。”他挑起下巴，故作随性，饱满的唇角微微上扬。

楚千尘眉心一跳，面色复杂地盯着他。最终，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张开嘴，有些警觉，又不想显得太怯懦。他见她配合，将点心送入口中后，顺手用拇指抹掉她唇角残留的碎屑，动作自然得像是为她惯常代劳。“少吃些，留着肚子好好用晚膳。”

那指尖柔热的触感叫楚千尘下意识皱起眉头，她压下心底莫名的情绪，面上却冷静如常——她最是厌恶风流心思用得太多之人。“过来。”她语气平平淡淡，却透着不容置疑。

兰星桀扬了扬眉，略显意外。不过，他竟笑着就顺从了命令，身子向她那边微微俯去。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淡香夹带了微热扑来，叫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而就在这一瞬间，楚千尘脑后微仰，继而——猛地向前狠砸！

“嘭！”

砸击声清脆响亮，兰星桀本尊一时呆如木鸡。而后，两道灼热的液体顺势流下，滴落在衣襟和手背上。他愣了两秒，才终于意识到，他竟被她这一头砸出了鼻血！

琳娘站在不远处，捂着嘴倒吸一口凉气，急忙端过干净的布巾，唤人传大夫。谁知兰星桀面不改色，止住了她：“不用。”语气透着几分好笑，也不知他究竟在笑她无理，还是在笑他自己倒霉。

琳娘临走前回头瞧了一眼楚千尘，见她仍端坐原地，冷眼观望着兰星桀的鼻血“潺潺”，目光里竟还不乏些许不屑。一时，只觉得这位督公夫人，当真硬气得叫人敬佩。

兰星桀捂着鼻子退了出去，简单地洗了把脸，再对着铜镜一看，鼻梁红肿明显。他轻叹口气，重新走回内堂，才发现楚千尘始终维持那副冷淡模样，仿佛无声威胁：“这次砸你，若再不安分，我会更狠。”

他揉了揉鼻梁，语气却潇洒得出奇：“多谢手下留情。倘若你再多用三分力气，我如今可能鼻骨碎裂，命运堪忧。”

楚千尘微微抬了抬下巴，冷冷点头：“督公明白就好。”

兰星桀倒是真的并未生气，大大方方地又坐到她身旁。不知是不是故意，他离得并不远，仿佛浑然不觉可能遭受“第二轮砸击”。气氛未浓，他却率先开了口：“可是我的举动让你不适？这点，确实……有些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

“不必说。”楚千尘微微抬手，作势打断了他的话。她甫一发声，便直接点破：“箬妩公主暴露的那些秘密，确实让我惊讶。但除此之外，你所隐瞒的事，我也未必一无所知。”话锋一转，她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譬如……梧桐巷。”

兰星桀听罢，褐眸中那一抹闲适悠然骤然收敛了一瞬。

她看着他目光的变化，不由得冷冷勾唇，语气如冰：“督公，做人还是该讲点良心。巷子里那位甘愿隐名埋姓，不求闻达于世，你怎好如此辜负她？”话未停，她眉头微扬，补了句更重的：“再者说，比起旁的，我对我们作为战友的关系更感兴趣。其他不该有的念想……免谈。”

语罢，她还抬起手，狠狠攥了下拳，指节发出清脆的声响，“嘁哧咔嚓”的，门外听了都让人胆寒。兰星桀却盯着她，神情非但没一丝动摇，甚至弯出了笑意，笑得越发浓郁，最后竟抑制不住般低低笑出了声。

楚千尘看着那带着三分温柔的笑，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恼火：“……”

门口，恰在此时，梦紫低声通知饭菜已备好。这瑟楼虽是京城一家名妓院，厨子却颇有一手，甚至做得出比大酒楼更高级别的宴席。腌笋炖鸡更是独家招牌，叫人垂涎三尺。

楚千尘对兰星桀仍有戒备，只是也不至于动辄挑起战火。两人开饭时，她神情虽淡薄，却没再拒绝对方的投喂动作。只不过，看着他那冒着红肿的鼻梁，她心中始终有种违和，好似刚才的凌厉刻薄都成了一场虚幻。

“可知今日为何来此？”他忽然开口，语气又恢复如常。

“看你游刃有余的模样，还用问？”楚千尘冷笑一声，“督公您常来这里，就算偷闲还是得有个像样的名目。”

听她这么说，兰星桀倒真的笑了。他收了笑意稍稍正色答道：“贺梅生回京了。”

闻言，她蹙了蹙眉，低声嘟囔：“贺梅生？这小子怎么又冒出来了？”

兰星桀倒不觉她的语气太过无礼，只慢吞吞补上一句：“他是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从山里带回的。这些天一直藏在河坊，行踪诡秘。贺家甚至会在深夜与他私下接触。”

雪夜再冷，楚千尘此刻的心却被彻底勾起了探究之兴趣。几杯茶水过后，她起身去换了衣物，而兰星桀见状，竟也不动声色地取来一件披风，随手甩她肩上。“夜里凉，披着，别着了寒。”

她红唇微启，似有话要说。却低头望了一眼披在身上的披风，那句“再越界就揍你”最终也没出口。只是眉目间的冷硬，依旧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