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皇城密局

日头正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楚千尘和兰星桀站在阴凉的回廊深处，远远地注视着前庭那场纷乱如麻的“大戏”。阳光触碰不到他们，但喧闹却一丝不漏地钻进耳朵。

“英国公这是听了皇上的授意啊。”楚千尘低声叹道，眉眼间透着些许复杂，“不过，让他听皇上的话，真是匪夷所思。昨晚不还听到他破口大骂皇家人来着么。”

兰星桀嗤笑一声，眼底不掩讽意：“闹这么大，不过撤了诰命，能耐有限罢了。”

楚千尘轻敛眉心，仔细琢磨，这场闹剧的结果未免太过无聊。“就这点儿事儿？”她略带失望，“这么算了？”

兰星桀薄唇微微弯起，笑意虽美，却透着危险，“这般轻易就结束，你岂不是吃亏了？”

楚千尘闻言沉默，唇角微动却又敛下。从骨子里来说，她并无委屈可言。世上无论何人，都难令她真正受委屈。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突兀响起。一身御服的皇帝终于姗姗来迟，在喧闹中显得分外突兀。这位帝王的脸上展现出一幅似感慨又满怀深意的表情。

“哎呀！”他的嗓音中竟带了些许赞叹，“老夫人心疼爱子啊！朕方才听禀报也很是感动。既然如此，不如就顺了老夫人的心意吧。”

皇帝轻轻挥袖，看似宽厚却字字都是利刃：“虽说贺大将军有疏漏之罪，但他守着东关险地，军情复杂。哪怕朕的旨意过去，他也难以分身。如此，待朕分派些得力之人协助，再调他返京，解决死士造反之事，也好让他归家尽孝。”

言辞间，皇帝既点了贺旭军权难以动摇的现状，又巧妙地埋下内宫权力渗透之笔，言行一套连贯，丝毫不差。

楚千尘立在阴影中，默然不语，心底却透过皇帝这几句官话看得透彻。此人城府之深，连说几句无关痛痒之话却酝酿出不显山不露水的风暴。



很快，督公丰砚钊出场，那看似窝囊懒散的人走到人群中，气势陡然转换，凌厉得让人无法直视一秒。他的一声令下，四周的混乱瞬间被彻底镇压。贺家老夫人那满面泪痕的模样瞬间僵住，惊恐涌上她的双眼。昨日高贵的气焰此刻已荡然无存，今日的她不过是个被撤掉诰命的残妆老妇。

皇帝却不急于细究，他回头看向刚步入人群的顺炀王兰星桀，轻轻笑道：“顺炀王，正好来了。今日朕得处理些要紧事，便先回宫了。何况，这位便是你的王妃吧？只怕天气这般炎热，她受不得，还是一同进宫歇歇吧。”

说罢，他背着手迈上辇车，内侍抬着离去。楚千尘见状，下意识回头，看向身旁的兰星桀。

男人眸色凉薄，只给了青枫一个眼神，而后轻轻抓住楚千尘的手腕，转身朝宫门方向而去。梦紫见状不甘漂在后头，急忙追上青枫。

“督公有何吩咐？”梦紫边跑边问，却只见青枫面无表情地冷冷盯了他半晌：“不跟上还能知晓什么？”

梦紫一时尴尬，蓦地规规矩矩闭上了嘴。



皇宫深处的合殿凉风阵阵，宫墙隔绝了琐碎的喧闹与眼神，偌大的殿内只余帝王、臣子与歌舞流转的蔓延香气。

进了殿，皇帝抽出手巾，搓了搓掌，露出一抹略显讨好的笑：“如何？朕今日的决定还算不得昏庸吧？你瞧，那些勋贵权贵，谁敢分贺旭的军权？偏英国公说他儿孙敢！虽然他们从来不曾习武，可门望摆在那里，不少人认了。”

楚千尘目光轻轻一扫兰星桀，他的唇线弯起，却分明冷得像霜雪：“皇上莫不是让英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

“哎呀，当然不是！”皇帝连连摇头，极力辩解，“是慕家借世家威望立场，到东关去镇压反叛，毕竟贺家也不过如此。”

楚千尘心底冷笑，倏然挑眉。皇帝显然从未真正踏足军营，否则他早该知道，寒门兵将眼中的世家公子，怕不过是个不堪用的纨绔，与猪无异。

她微微眯眼，见兰星桀面上冷意未散，显然对皇帝此番话毫无兴趣。倒是皇帝一脸笑意，毫不避讳地继续腹议：“你且不必多想，此次不过是朕试探罢了。万一贺旭真就回京呢？”

楚千尘深深吸了口气，这位帝王让她再次认识到了聪明与愚蠢可以如何无缝切换，也让她理解了这盛世权衡背后的无奈与复杂。



正待离开时，皇帝一改前态，慈眉善目地朝兰星桀嘱咐：“带你家王妃在宫中多转转。朕的羽房新近几只翠鸟，模样可人，性子却凶。还有上回送你的八哥，不知是否喜爱？”

楚千尘刚想出言，兰星桀却抢先道：“她不喜欢，不过我们养的猫狗倒颇爱。”

话音一落，皇帝脸色微变，一秒心疼满面，却又吞下任何斥责的话语，楚千尘竟有些可怜他了。

她安慰道：“皇上不必挂念，鸟笼悬得高，猫狗够不着。”

皇帝眼皮一跳：“……”如此答案，胳膊肘也太往外拐了些。

最终，皇帝挥手让姜传带二人到私库取物。楚千尘低头打量库内琳琅满目的珍宝时，忽地侧头看向站于门口的兰星桀，出口便是讥讽：“以前只道你库房里的宝藏是自己搜刮来的，如今才明白，原是借花献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