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步步惊心

柳氏用指尖敲击着桌面，嘴角勾起些许冷笑：“我是你母亲，难道你不该替母亲考虑？那个狐媚子进了家门，你理应与我同仇敌忾。”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一条潜伏的蛇，吐着信子，让人不寒而栗。

楚千尘只是轻轻抿唇，眼底是冷湖般的平静：“母亲这话未免太偏颇。我可是父亲的女儿，为他分忧实属本分。若曲氏怀了身孕，那孩子便是我弟弟。我怎能害自己的亲人？”她瞥了一眼柳氏的脸色，慢悠悠地补充，“不如母亲早些将家产分给我，让自己无财一身轻，别人也不会盯着您谋划了。到时候，想夺回，也只需对付我这种小辈，风险由我一人承担，也算是尽孝了。”

柳氏深吸一口气，但气愤和惊诧的潮水涌上来还是抵不过心头翻滚的无奈。她的眼神像冰一样刺骨，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翻涌：“这野丫头心心念念的，全是钱！”她暗中咬牙，企图激将楚千尘去和曲氏正面冲突，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

楚千尘见状，对于无意义的僵持毫无兴趣，索性一抹袖，她起身转身离去。

走出柳府大堂，梦紫忍不住同她打趣：“夫人，何须苦恼？真想夺了她的财产，不过是件易事。”

随行的夏英和陆安闻言同时笑出了声，神态轻松间带着点少年人独有的狡黠。“夫人的目的哪是财产。”陆安抬手拍了一巴掌梦紫，“是让她寝食不安。”

梦紫一愣，跟着笑了起来。而楚千尘的唇边也浮现浅笑：“没错。就是叫她心里发慌，日日夜琢磨着身边的人谁会害她。哪怕只递给她一杯水，她都要怀疑其中有没有毒。这份心理战，岂不比单纯夺财更有趣？”

柳氏心中天地不过那么小小的一隅，紧紧围绕着楚译、家产和主母的地位。她日复一日地琢磨那些微末之事，无疑是在给自己立上油锅煎熬，还煎得外酥里嫩，让自己的神经越来越薄，越来越脆。

果不其然，楚千尘刚出了门，柳氏便立即吩咐仆人将她接触过的杯盏、家具统统搬走。她如惊弓之鸟般循着脑中设想：万一楚千尘趁机下了毒，稍不留神先害了自己，岂不是把家中的家产拱手送给曲氏那个狐媚子？

“夫人，请喝补汤吧，厨房刚刚炖好了。”陶妈妈端着盅盅奶白的补汤上前，声音和煦。

柳氏扫了汤盅一眼，汤水浓滑如牛乳，气息清香可人。可从炖到呈到面前，其中经历了多少人手？又有多少人在厨房进进出出？她脑海里飞快闪过数个场景：某人趁忙乱偷摸往里扔了些不明物，一口汤下肚，或立时断气，或中了缓性毒药，身体逐渐虚弱濒死……一切的一切，无非是给楚译那个老狗和曲氏狐媚子扫平道路！

“你先喝一半。”柳氏抬眸发号施令，声音透着警惕与阴寒。

陶妈妈微微愣住，随后苦笑着端起汤盅，硬着头皮喝了一半。她站在柳氏面前学生般乖巧，柳氏则死死盯着她看，心里计时两刻钟。见陶妈妈依然好好的，她才最终放心拿起剩下的补汤，抿了一口。



翌日，楚千尘被曲氏邀至仙姿院共谈。曲氏端出一砂锅炖得浓香四溢的羊蝎子，虽显粗糙，却手法独特。楚千尘拿起筷子，表面随意地问了一句：“这是西关的做法吧？”

曲氏一听，眉眼弯弯，笑得娇俏：“这是夜临镇的吃法。”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楚千尘从她的口音断定，她确是夜临镇出身，虽然现如今已经难以听出半点乡音。曲氏解释道：“家父去世后，我便离开了。从夜临镇到诸州，再迁至京城。”她语气中难掩复杂。

楚千尘眉头微动，心底却暗自盘算。这条路径竟与楚译的升官轨迹如出一辙。如此说来，曲氏早已在无意间悄然跟随了他们一家。她的父亲，正是夜临镇的郎中，而当年柳氏确诊无法生育的消息，也正是经由曲氏父亲之手确认。

楚千尘心中冷笑：柳氏险恶心肠，为了掩盖不能生育的秘密，不仅偷了别人的孩子，还毒杀了产妇和接生婆等全员，又怎会放过为她确诊的乡下郎中？这一切，早已昭示柳氏的恶毒本性。

楚千尘轻拨炖煮得红亮的骨头，嘴角上扬：“原来小姨娘是我半个家乡人。这老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看咱们还真是同路人呢。”她话虽轻松，眸中却透一丝意味深长。

曲氏笑声如银铃，清脆悦耳：“小丫头果然聪慧，我就知道你必定了解些内情。”她说得轻巧，却妥妥透着狡黠意味。



柳氏得知楚千尘与曲氏相谈甚欢，心中的不安深深镌刻进神经血肉。那野丫头定然对自己的财产有所图谋，而曲氏那狐媚子怎可能是无害之辈？若二人联合起来设下陷阱，岂不是将她硬生生逼入绝境？

柳氏越想越颤，掌心汗涔涔，脸色阴沉到可怕。她咬牙吩咐陶妈妈：“去，把张庆叫来。”

张庆是她手下最得力的管事，虽早年随陪嫁在外，但后来因楚译升官而将外地两个铺子悉数卖掉，改置了京城产业。张庆很快赶到柳氏面前，见她苍白阴冷，心中一凛。

柳氏压住声音问：“坊间可有百步之外杀人不见血的法子？要隐秘、要快。”

张庆不露意外，只轻声应答：“黑市中定能找寻到类似的东西。不过此类独门货，价钱可能……”话未说完，柳氏冷笑：“钱不是问题。只要好用，即便千金散尽我也在所不惜。”

张庆心领神会，随后又听柳氏补充一句：“再寻些解毒药，百毒克尽，最好立竿见影。”

交代完这些，张庆匆匆离去。柳氏却觉心绪沉沉，捏了捏额角闭目调整，却不知闭目间已踏进脑中噩梦。

幽暗的光影中，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徐徐走来，双腿血红如染，双眼怨毒滔天。她忽然尖叫扑来：“还我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嘶声厉吼，似要将柳氏吞噬入骨——梦境骤然破裂，刺透柳氏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