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金佛与血袍

楚千尘打心底佩服这个小姨娘，曲晚娘，那股圆滑又直率的劲儿，确实有她特别的地方。
“小姨娘既然相邀，我岂有不去之理？既然您给了零花钱，那我就请您吃焖羊肉吧。”楚千尘笑着说道。

哪想到，曲晚娘摆了摆手，语气比吃焖羊肉还干脆：“花什么钱？你是小辈，谁让你来请我？这钱你得留着，全攒起来花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可不能给男人乱花一文钱。你要是给男人花钱，三辈子都会倒霉！”

楚千尘嘴角微微抽搐，一时哑口无言。
这番话——耳熟啊……她的师父当年也是类似的提醒，只不过说得更狠：“给男人花钱，祖坟都得裂开，太奶奶都要诈尸！”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总算等到屋内的“交战”停歇。楚译恼到不行，竟动手抽了柳氏那厮，打得啪啪作响。他怒气冲冲地走出来，看到楚千尘和曲晚娘正坐在一旁谈笑风生，更是满肚子火。心中憋屈不已：有那等悍妇搅局，祖宗都不得安生！

此时曲晚娘见状，眼神一转，轻快地走上前。她温声小意，贴得那叫一个近，娇娇软软撒了几句娇。楚译顿时神情稍缓，被她哄得怒火渐退，竟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身，一脸的怜惜：“你受委屈了。”

而楚千尘对此毫不感兴趣，她只专注一件事——讨钱！兰星桀那位督公亲自开口帮了她家那么大个忙，楚译这个老爹怎么着也得出血。谁让他惹了事？

果然，曲晚娘在旁边助攻了两句，语气诚恳得仿佛生怕楚译不掏钱：“这事儿是小妾的过错，若非我能忍气吞声，也不至于让督公心生不快。楚大人，不怪别人，只怪妾身。”

一提这事儿，楚译更恨柳氏。全是那娘们胡闹的结果！咬咬牙，他终是进了自己的私库，搬出一尊实心金佛，高有成年男子的小腿，极其珍贵。还有整整两万两银票，全都装进了一口箱子，硬着头皮往楚千尘那儿一推，还千叮咛万嘱咐：“回头替我多在督公面前说好话。”

楚千尘一脸漠然，提着箱子掉头就走，没有丝毫客气。

马车驶离楚家，行驶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楚千尘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英姐儿，你觉得那曲晚娘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英姐儿精明得很，抿了抿嘴，“甘愿为妾，却不像是为了名分；随手送见面礼，还怂恿楚大人给银子，但看着也不像是为了钱，若真要说理由……”

楚千尘笑意更深，“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像我一样，是来报仇的。”

她忍不住唏嘘：上一世怎么就没仔细琢磨过这曲晚娘呢？不过现在看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柳氏恐怕从此以后不能安生，接下来的日子，肯定有趣得很了。

拿到好处后，楚千尘才放松下来。外面繁华有趣，她随便走了几家铺子，又在名声颇大的食楼尝了几道招牌菜，后又信步走到街口，看那现炒的糖炒栗子。栗子的甜香味随着热气飘散，让人食欲大增，一行人便站在旁边等成品。

忽然，街上的气氛躁动起来。许多百姓匆匆涌向一个方向，嘴里连连喊着：“快去看啊！肃宁卫去唐百鑫家抄家了！”

“听说唐百鑫竟勾连乌衣教，为了自己炼药，害死多少无辜男童啊！”

“这样的人，剁了都不解气！阉党的这次行动，可是为咱们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唐百鑫，户部官员，妻子出身贺家，而贺家可是皇后和太子妃母家的远房亲戚！今日抄家，怎么看都有些惊天动地的意味。

楚千尘心中一动，随人流赶到唐家府邸。此时肃宁卫的精兵手执绣春刀，将整个唐府围得严严实实，厚重的大门敞开，能看到院中已是一片狼藉。唐家上下五六十人，包括胆战心惊的小孩子，全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活像一群被抬上烤架的羊羔。

肃宁卫不同寻常的精锐气息引得百姓既畏惧又好奇，但他们的目光却下意识地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人站在府门前的高台上，仿佛夜空中的一轮暗月。

兰星桀，一身绯色朝袍，上半身隐在阴影里，太阳却将下摆映成血色，流光溢彩。他背对人流，单手负在身后，阔腰束身带勾勒出窄腰长腿的完美比例，整个人像一柄冷兵器，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却又让人感到彻骨的压抑。

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这样的人，长得如此风流，又如此锋芒毕露，却是个阉人……”

“啧，可惜了。”

府外围观的百姓里也三三两两议论起乌衣教的罪行。

“你说那些邪教徒脑子坏掉了吧，竟然拿男童炼药！这世上真有那么傻的人，信了这回事儿……”

“可惜不光有，还是一大群。”

楚千尘听着这些话，不由勾着唇冷笑了一下。她上一世便知道乌衣教的龌龊勾当，她甚至亲眼见过丰时吃了那所谓的“男童药”，当时真是一脚将那人踹下了床，踹得他整整三天没爬起来。谁知世间竟还有唐百鑫这种人，竟敢与乌衣教勾结到如此地步……

此刻，唐百鑫跪在庭院正中，被捆得像一只熟透的粽子。他虽然满脸虚汗，却还想挣扎，在看到兰星桀那身令人敬畏又忌惮的身影时，终于忍不住声嘶力竭：“你这阉……”

一个“阉”字刚出口，绣春刀的刀鞘已狠狠抽在他脸上，他的牙齿、鲜血和呻吟一起喷出来，场面既滑稽又惨烈。

肃宁卫百户赵喜慢吞吞地晃悠过来，表情黑里透笑：“唐大人，听说这牙齿有点松，不如我顺带帮您全拔了？”

唐百鑫已痛得昏昏沉沉，哪还答得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