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旧事涌

她近乎全身依偎在江剑身上，他长臂一伸，便将她拥入怀中，搂着她的纤腰，继续向前走去。

期间，他还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语：“还有其他的事，你当真不想听吗？”

舒雅双颊绯红，一手捂住耳朵，娇嗔道：“不想，我才不想听，你……”

两人渐行渐远，怀中人的声音也渐渐消散，直至彻底无声。

江剑的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凝视着她，只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眼神空洞，似乎失去了魂魄。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小区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车身线条流畅，尽显低调奢华。

他察觉到她神色有异，那双明媚的眼眸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一片迷茫，便放柔了嗓音，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舒雅猛然捏紧了他的手，拽着他转身往回走，她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声音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没事，我们回去吧。”

江剑搂着她，跟着她的脚步转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辆车的后座上下来一个人。

那是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穿着朴素的灰色外套，头发也有些花白，显得有些老态。

“雅雅……”

一道压抑的低喊声传入耳中，舒雅如遭雷击，止住了脚步。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回头，思绪仿佛凝固了一般，眼眶也开始发热。

他下车了？

他还喊了她的名字。

时隔十六年，她又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了这个称呼，这声呼唤带着一丝颤抖，一丝渴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当她意识到自己身体在微微颤抖时，她用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失态。

她在心中自嘲。

舒雅，你真是没用啊，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竟然就让你如此失魂落魄。

江剑心疼地松开她掐得满是月牙痕迹的手心，低头轻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一剂镇定剂，安抚着她不安的心绪。

他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了许久，才认出这个男人的身份，他是舒雅的父亲，舒媛。和记忆中的样子相比，他苍老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舒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没事，我去和他说，你在这里等我可以吗？”

虽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心中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但她也清楚，这种事情，她只能自己面对，谁也帮不了她。

不过，至少，她还有他在身后默默支持着她，她不是真的孤身一人在面对这一切。

江剑在松开她的手之前，将她拉入怀中，用力地抱了她一下，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她，然后才轻声说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这个温暖的拥抱仿佛给了她无尽的勇气和底气，舒雅扬起唇角，冲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重重地点头说道：“好。”

舒雅转过身，朝着小区外走去，她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沿街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芒，灯光落在舒媛的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露出的笑容，那笑容和蔼而温暖，仿佛记忆中的模样。

看到这张熟悉的笑脸，舒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从读小学开始，她的母亲就给她报了很多兴趣班，围棋、小提琴、书法、游泳等等，将她的课余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每周，只留给她两个小时的时间，允许她自由安排。

有一次，她小提琴课下课，母亲没有来接她，电话也打不通，那天很晚了，路上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

她不敢自己回家，只好给当晚留在厂里加班，加紧研发新家电的舒媛打了电话。隔着电话，她都能听到对面的忙碌和嘈杂。

但是，舒媛还是来了。

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昏黄的路灯，也是这样和蔼而温暖的笑容。

他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她，慢慢地往家走。

回家路上，他还一直安慰她：“不可以怪妈妈，妈妈肯定是有急事才没来接雅雅的，爸爸来接也一样。”

这么温暖的一个人，后来怎么就变成了那样呢？

舒雅走到舒媛的面前，没有抬头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不远处的路灯柱子，语气冷漠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舒媛激动地蜷着手指，颤抖的手抬起又放下，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他的声音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她。

舒雅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你现在已经看到了，可以走了。”

舒媛抿起嘴唇，焦急地问道：“听你嬢嬢说，你结婚了，对方人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舒雅垂下眼眸，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语气听起来尽量平淡：“你不觉得现在问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舒媛的手又一次抬了起来，他想象着小时候那样，牵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但那只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落了下去，他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敢暴露的期待：“雅雅，你能原谅爸爸吗？”

舒雅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他，近距离地对上他的容颜时，忍不住一怔，他怎么这么老了？他的眼角布满了皱纹，头发也变得花白稀疏，脸上也多了许多岁月的痕迹。

意识到自己又生出了不该有的心软时，她狠下心来，猛地偏过头去，目光掠过地面上两道长长的倒影，她的心里明白，他们终究只是两条无法相交的平行线了。

她轻声吐出两个字：“不能。”

舒媛安静了下来，过了很久，才缓慢地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你好好过日子，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但是，你要是有什么难处，请第一时间告诉爸爸。”

“不用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舒雅一口回绝了他迟到的关怀，她回头望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等待的江剑，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温暖的弧度。

她留下一句话：“我的丈夫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您也慢走。”

这是她今晚以来，第一次使用“您”这个字眼，明明是一个充满敬意的称谓，舒媛却感受不到一丝欣喜，因为他听在耳中，这就像是一个疏远而冷淡的信号，让他更加难受。

舒雅迈开脚步，慢慢地往回走，快到小区门口时，她的脚步终于控制不住地加快了起来。

江剑那张气质凛然的俊朗脸庞越来越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像初见时那样，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坚定地站在她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