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棋逢

从她拈起棋子的那份娴熟，以及第一颗棋子精准的落点来看，这绝非一个初学者的试探。
江剑的神色也随之专注起来，不敢再有丝毫懈怠。
黑白棋子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如星罗般点缀，两人你来我往，攻守兼备，竟鏖战许久，最终，舒雅以半子之优，侥幸胜出。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赢了棋局的舒雅，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嘟着嘴，带着几分孩子气，嗔怪道：“你一定是让着我！”
江剑剑眉轻挑，带着一丝疑惑，还未及开口，便听她带着几分控诉，指着棋盘一角，娇声道：“你看，就是从这步棋开始，你故意放水的！”
江剑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看来，他这位心思细腻的小娇妻，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啊。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伸出臂膀，将她娇小的身躯揽入怀中，在她柔软的肩头轻轻摩挲着，脸上堆满了宠溺的笑容，柔声道：“好好好，我的雅雅大人，我认错了还不行吗？说吧，打算怎么惩罚我呢？”
舒雅微微一怔，抬起头，用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望着他，声音软糯，带着几分不解：“还要惩罚吗？”
江剑忍不住轻笑出声，刮了刮她小巧的鼻梁，宠溺道：“当然要惩罚，做错事，理应接受惩罚，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舒雅微微偏着头，认真地思考着，声音依旧是那般温婉动听：“可是，我并没有想要惩罚你呀。”
江剑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爱意，轻轻捏了捏她吹弹可破的脸颊。
之后，他们又兴致勃勃地对弈了几局，只是这一次，江剑不再有丝毫的放水，结果也显而易见，舒雅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输得一塌糊涂。
江剑心中暗忖，也多亏她脾气好，即便被杀得片甲不留，也未见她有丝毫恼怒之色，反而因为他认真对待她这个对手，而感到由衷的开心。
她还是如记忆中那般，率真而充满原则。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晚餐时分，小阿姨将最后一道精心烹制的菜肴端上餐桌，宋清琅招呼着他们入座用餐，舒雅向来恪守食不言的规矩，江剑也便跟着她，默默地享用着晚餐。
餐厅外的花园，在夜幕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番别样的景致，一边品尝着美味佳肴，一边欣赏着如画般的夜景，倒也不会感到丝毫的无聊。
晚餐过后，他们移步至小客厅，这才开始闲聊起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宋清琅在关切地询问着江剑的近况，话题涉及工作和生活，字里行间，都流露出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之情，却从未提及过他的家世背景。
江剑的言谈举止，都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过于拘谨，也不会过于热情，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从他骨子里自然流露出的那份优雅气质，便可窥见他定是出身于一个家教良好的家庭，极富涵养。
临别之际，宋清琅特意将舒雅单独叫进了书房。
舒雅乖巧地跟在她身后，走进书房后，轻声问道：“奶奶，您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宋清琅缓缓地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张银行卡，不由分说地塞到舒雅的手中。
舒雅顿时一惊，连忙推拒道：“奶奶，您这是做什么呀？我又不缺钱，这张卡您还是自己留着花吧。”
宋清琅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连带着那张银行卡，语重心长地说道：“雅雅，你听奶奶说，这是奶奶专门为你准备的嫁妆，从你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攒了，本来就是留给你的。”
舒雅再三推辞，却始终拗不过奶奶的坚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鼻子也开始隐隐泛酸。
“他对你好吗？”宋清琅在晚间问了许多问题，而这一个问题，才是她心中最为关切的。
舒雅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他对我很，很好。”
宋清琅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轻声说道：“好就好，听你嬢嬢说你突然结婚了，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你嫁了她介绍的那些个不靠谱的对象，看来还是你自己有眼光，自己挑选的，才能相伴一辈子。”
舒雅听了这话，微微一怔。
一辈子。
一辈子，究竟是怎样漫长的一段时间呢？
她从未亲眼见证过。
她的父母，婚姻仅仅维持了十年，最终便以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黯然收场。
正因为曾亲眼目睹过父母恩爱时的美好，所以，当她看到他们离婚时，彼此恶语相向，互相攻讦的丑陋嘴脸时，才会感到如此的震惊和心寒。
更何况，她和江剑，不过是刚刚相识一周的陌生人而已。
这样短暂的相遇，真的能够相伴一辈子吗？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重蹈父母的覆辙。
在回家的路上，车子沿着街道缓缓行驶，沿街林立着各式各样的酒吧，有些酒吧的窗户大敞四开，隐约的音乐声，透过车窗的缝隙，传入车内，舒雅望着窗外那夜色撩人的街景，思绪渐渐回笼。
她转过头，凝视着身旁的江剑，语气平静地问道：“之前我们说好的协议，打算什么时候签呢？”
江剑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提及此事，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颤，险些踩下刹车，他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情绪波动，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明天我从公司带回来。”
江剑的脸色，瞬间变得黯淡下来，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天，她会突然旧事重提，原本他还抱着一丝侥幸，想着她若是不提，这件事就含糊过去算了，现在看来，终究还是无法逃避。
舒雅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签协议，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万一他们的结局，也无可避免地走向离婚，至少还有协议作为保障，只要按照协议的内容，走完相应的程序就好，不需要用这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去互相攻击，彼此伤害了。
回到家中，舒雅洗完澡，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向客厅。
之前在杭城购买了一些当地特产，今天带了一部分去宋清琅家，她打算将那些不宜久放的食物都挑选出来，明天带到工作室，分给同事们品尝。
江剑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眉心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不悦。
他在这里苦苦思索，试图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的事情，对他的态度，也未见丝毫的冷淡，就好像她只是随口提起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提过之后，便立刻抛到了脑后。
舒雅将下周要带给舒韵的礼物盒收了起来，放进了储物间。
然后，她又拎着几大包特产，走到了车库，将东西放进了后备箱，以免明天早上匆匆忙忙，忘记了带。
等她回到客厅，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昨天购买的鲜切花的状态，确认无误后，又走到餐厅的拐角处，轻轻地摸了摸香水柠檬树上结出的果实。
她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摘一颗下来，泡水喝的时候，江剑洗完澡走了下来，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舒雅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今天这么早吗？我还想再等一会儿呢。”
江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向书房。
临走前，他看到她伸手摘了一颗柠檬，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眉眼弯弯地向中岛台走去，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蹙得更紧了。
下午玩笑般说出的惩罚，没想到晚上，报应就来了。
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脑海中开始不断地复盘这几日与舒雅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想了一圈，他觉得除了早上亲吻她这件事，做得稍微有些过火之外，其余时候，他都表现得非常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