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梦魇

黑白电视的光影，在那重重一踏之下，晕染开来，斑驳陆离。那雪人身上，原本系着的鲜红围巾，此刻已然深陷泥泞，仿佛一朵凋零的玫瑰，被无情地碾压，正如那一年，她被无情抛弃的青春。

像一只被人遗弃的破旧玩偶，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雪地里。

舒雅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浓稠如墨的黑暗，只有耳畔那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地提醒着她，这并非幻觉。

她紧紧地抱着被子，翻身朝向床沿，蜷缩起双腿，用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将自己深深地埋藏在床的角落。

果然，还是不能见他啊，她的父亲。

仅仅只是隔着车窗，远远地瞥了一眼，夜晚便会被这无尽的梦魇所缠绕。

既然当年那般厌恶她，为何如今又要以这般方式，频频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是想看看她是否功成名就，抑或是想确认她是否落魄潦倒？

她拼命地压抑着内心的翻涌，强迫自己停止这无休止的猜想，将自己完全淹没在柔软顺滑的真丝被料之中，试图隔绝一切纷扰。

正当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之时，突然感到身后一暖，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一个轻柔的吻，带着无限的怜惜，落在了她的发间，温柔的声音，如同春夜的细雨，滋润着她干涸的心田：“做噩梦了？”

舒雅轻轻地点了点头，放缓呼吸，低声说道：“吵醒你了？”

“没事，睡吧。”江剑轻拍着她的肩膀，找到她紧攥在身前的双手，轻轻地揉搓着，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

以往，舒雅并不习惯被人拥抱着入睡，但此刻的她，却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渴望那份真切的温度，能够抚平她那颗惶恐不安的心。

“我晚上可能会惊醒，你这样会睡不好的。”舒雅担忧地说。

每次经历过噩梦的侵袭，她整夜都会处于一种惊惶不安的状态，根本无法安稳入睡。

江剑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说道：“那我就陪着雅雅一起睡不着。”

舒雅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样……不太好吧。”

“雅雅别怕，梦都是反的。”江剑温柔地笑着，轻声安慰，“睡吧。”

是吗？

可惜，那些梦境，都是真实的。

她已经真真切切地经历过一次了，那锥心刺骨的痛，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舒雅在江剑的怀抱中，寻找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缓缓地闭上双眼，不知是江剑的怀抱太过温暖，还是他睡前所说的那句话起了作用，她竟然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

再一次在江剑的怀中醒来，舒雅已经少了昨晚的惊慌失措，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感激之情。

江剑垂下眼眸，看着怀中娇俏可人的小姑娘，一大早就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满怀真挚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得无奈地说道：“你真的不怕我吗？”

舒雅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懵懂，反问道：“怕？为什么要怕？”

江剑搂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手指在她纤细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声音有些低沉沙哑，清冽的嗓音，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带着几分不真切，“怕我对你……做坏事。”

舒雅的脑海中，瞬间涌现出许多过往的回忆，也浮现出许多熟悉的面孔，但所有关于江剑的记忆，竟然都美好得让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和他待在一起，她总会产生一种错觉。

他对她的珍视和爱护，仿佛她是他这世间最珍爱的人。

舒雅觉得自己一定是着了魔。

她无比认真地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回答道：“不怕，你是个好人。”

好人？

江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她心中，居然被贴上了“好人”的标签。

突如其来地收到一张“好人卡”，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

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他手中的力道微微加重，两人之间的位置，悄然发生了变化。

舒雅平躺在床上，仰望着上方，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蕴含着难以掩饰的情动，仿佛将无数绮丽的风景，都深深地镌刻在了眼底，让人看不清，也道不明。

却勾得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江剑缓缓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之上，轻声问道：“这样……还好吗？”

舒雅努力压抑住内心的颤动，一个“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吞没在了彼此的唇齿之间。

她睁大了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如同海上突袭的飓风，让她措手不及，她忘记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能顺从地闭上双眼。

这个吻细腻而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轻柔地在她唇上辗转流连，仿佛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可即便如此，她也有些难以招架，双手无力地在床单上抓挠着。

脑海中晕晕乎乎的，所有理智的弦，早已崩断。

过了许久，江剑才缓缓松开了扣在她颈后的那只手。

舒雅微张着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几分不均匀的喘息，痴痴地望着他。

江剑用拇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奶猫。

他侧身躺下，重新将她搂入怀中，轻柔地吻着她的发顶，轻声问道：“雅雅，我还是好人吗？”

舒雅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同样有些不平静的心跳，停顿了几秒，语气坚定地说道：“是。”

听着她那不容置疑的语气，江剑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

起床洗漱时，舒雅一边刷着牙，一边盯着镜中，那张沾染着牙膏泡沫，却依旧红润娇艳的嘴唇，不由得赶紧低下头，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洗漱完毕，她发现昨天随意打包的衣服，已经被整整齐齐地挂进了衣柜。

舒雅心想，她就说江剑是个好人吧，果然没有说错。

之前就约定好，今天要去探望奶奶宋清琅，舒雅仔细思索了一番，决定午饭过后，再去拜访。

凭她对奶奶的了解，如果他们上午过去，奶奶肯定会坚持留他们吃过晚饭再走，可是奶奶毕竟年事已高，陪他们耗费一整天的精力，恐怕会累坏身子。

出发之前，舒雅看了一眼后备箱里，江剑精心准备的礼品，在惊讶之余，不由得感叹他的细心和用心。

宋清琅的家，坐落在申城一条有名的，被称为“最美马路”的幽静巷弄里。街道两旁，高大挺拔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那错落有致的枝桠，被切割成一道道细碎的光线，斑驳地投射在马路上。

这条马路，依旧保留着最初的模样，处处都洋溢着浓郁的法式风情。

舒雅一边整理着身前精致的大领结，一边抚平着本就没有一丝褶皱的连衣裙摆，转过头，对身旁的江剑轻声说道：“你不用紧张，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