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雪人

他语气轻柔，带着淡淡的笑意：“车子开到地库吧。”

舒雅闻言，抬起头，视线落在他身上。脑海中浮现出早上在车库里看到的情景——一排排色调单一的豪车，若是将她那辆小巧的mini停进去，会是怎样一番景象？那画面感，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绵羊，格格不入，怎么看都不协调。

她勉强一笑，语气带着几分不情愿：“停在外面也可以吧？”

江剑微微弯下腰，手臂撑在车窗沿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提议道：“我来开？”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舒雅连忙拒绝，生怕他真的答应，赶紧解释道，“我怕你坐进来腿都伸不开。”说完，她便主动将车驶入了地下车库。

停好车，舒雅率先抱起那束鲜切绿植下了车。江剑看着她怀里那一大捧绿意盎然，伸出手想要帮忙接过：“我来吧。”

舒雅侧身避开他的手，抬起手肘，指了指后备箱：“后备箱里还有很多花盆、花瓶和盆栽，那些就交给你了。”

江剑打开后备箱，略带惊讶地问道：“怎么买了这么多？”

“我看家里光秃秃的，就想着摆一些，增添点生气。”舒雅解释完，停顿了几秒，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摆吧？”

从她说出“家里”这两个字开始，江剑心底那些原本纷杂的情绪，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抚平。他默默地将东西搬到电梯里，语气温和地说：“当然，这是你家。”

晚餐是江剑亲自准备的。饭后，舒雅便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开始处理今天买回来的鲜切花。她小心翼翼地修剪着花根，细心地处理着多余的叶材，整个过程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江剑坐在沙发上，正处理着一些工作。期间，他抬头看了她好几次，舒雅都毫无察觉。他放下手中的平板，起身走到桌前，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

他并没有直接询问她反常的原因，而是拿起一支郁金香，偏过头，轻声说道：“我们一起吧。”

舒雅心里乱糟糟的，她以为让自己忙碌起来，就能摆脱这种状态，结果却适得其反，反而想得更多了。直到听到江剑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她的目光，在那只执着郁金香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勉强挤出一个清淡的笑容：“你会吗？”

“不会，你教我。”

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语气，舒雅突然想起早上他系领带的情景，当时他也是这样说的，好像不论说什么，做什么，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负担。

像他这样的人，大概从来都没有烦恼吧？不像她，只会庸人自扰。

就在她出神之际，江剑抬起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动作很轻柔，却出奇地具有抚慰人心的效果。

江剑微微低头，轻声问道：“好点了吗？”

舒雅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诧异。

她表现得，原来有这么明显吗？

人在难受的时候，往往最受不得旁人的关心。她轻轻点了点头，鼻尖有些发酸：“你都不问我是为什么吗？”

江剑听着她那略带绵软的嗓音，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温声说道：“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舒雅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轻声问道：“你都不会好奇吗？”

江剑学着她的样子，剪下一段花根，反问道：“那雅雅想说吗？”

舒雅握着剪刀的手微微一顿，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剑也就真的没有再多问什么。

两人一起将鲜切花处理好，插进各式各样的花瓶里，又小心翼翼地给盆栽植物移了盆，然后将所有的植物都摆放到合适的位置。等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很晚了。

洗漱完毕，舒雅躺在床上，像昨晚一样，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书，接着往后翻阅。

“早点休息。”

床的另一边，传来江剑的声音。看得正入迷的舒雅被吓了一跳，猛地合上书，那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偷偷在被窝里看漫画，被舒韵抓了个现行，心中顿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但她看的不是漫画书，江剑也不是舒韵。

舒雅缓缓扭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江剑拿起被她合上的书，根据刚才看到的厚度，翻回到她可能正在翻看的那一页，带着歉意说道：“吓到你了。”

舒雅接过书，低头看了一眼页码，和她看到的部分相差不多，往后翻了两页，轻声说道：“没有，是我看书太入迷了。”

江剑拿起平板，视线投向屏幕，关切地说道：“今天忙了一天，也累了，别看太晚。”

舒雅微微一笑，抓着手上的书说道：“不会，这个助眠。”

江剑低着头，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

正如舒雅所说的那样，半个小时之后，她放下手中的书，拉过被子盖到肩膀，平躺在床上，已经是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她懒洋洋地说：“我先睡了。”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规律，显然已经睡得很熟，很香甜。

江剑见状，放下平板，将室内的灯光调暗。

躺下时，他的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同床共枕两天，她都睡得如此心安理得，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睡得格外安心。

他实在不知道，这究竟是对他的一种肯定，还是一种否定。

深夜，窗外传来白雪簌簌飘落的声响。

十二月的申城，难得下了一场雪，是今年的初雪，也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

在这寒风凛冽的天气里，年仅十岁的舒雅推开了家门。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如柳絮般飞舞的雪花正漫天飘洒，门外的空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她兴奋地撒开脚丫，冲进雪地里，小小的脚印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稚嫩的痕迹。

小区里行人稀少，只有别人家院子里堆高的雪人静静地伫立着。

她歪着头，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学着他们的模样，捧起台阶上的雪，微微拢起，冻得通红的小手指轻轻按压着雪人圆圆的脑袋。她心里想着，等爸爸妈妈出来，看到她亲手堆的雪人，一定会非常高兴。

大门在她身后被猛地推开，带出屋内阵阵暖气。她回头，还没来得及邀功请赏，就看到来人一脚踹在那个雪人上，语气厌恶至极：“就知道玩！看着就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