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青锋竹影

“家学尚丰，无以分心，实在抱歉。若日后闲暇，定会登门求教，还望二位大师谅解！”
杜溪不知何时已走到舞台边，一手拱起，声音洪亮而平静，向席上的两位大师行了一礼。

龚大师目光闪烁，端详着这位气质不凡的长者，终究没忍住：“这位先生是？”

杜溪微微一笑：“犬子杜溪，家父乃杜培丰。”

话音未落，只见偖大师猛然站起，目露惊诧：“杜培丰？就是那位川西南组织团队参加一九一五年巴拿马万国展览会的杜培丰吗？”

杜溪面色肃然，缓缓点头：“正是家父。”

龚大师闻言也不禁目露狂喜：“所以，这位杜先生便是杜培丰的后人？”

杜溪再次点头，语气谦逊：“诚不敢当。”

偖大师精神一振，连连挥手：“怪不得！有杜家的遗风，这孩子果然不凡。小伙子，若你对雅扇、屏风等竹艺感兴趣，我愿倾囊相授，咱们不做师徒，做忘年交如何？”

此言一出，引起群间骚动。而杜奚沐仍神色平静，只轻声回应：“大师厚爱，学生感激不尽，但于家道有承，实难分心。”

龚大师的表情复杂，眼神中竟浮现几分钦佩与感慨，如是面对一段风尘中的传奇。

一旁的许绮安努了努嘴，扯了扯陈子胥的袖子，低声问道：“杜培丰真这么厉害？”

陈子胥眯起眼，似陷入回忆：“何止厉害！杜培丰堪称川西南竹艺界的巨擘。听说他是晚清最后一批进士之一，本可前途似锦，却毅然回乡经商。他的眼光独到，让川西南的竹工艺在民国初年大放异彩。尤其是那场巴拿马万国展，参展的十几件竹工艺品，几乎全部斩获名次。整个行业都奉他为领袖，他更是让川西南的竹文化风靡一时。”

许绮安听得愣住：“全是奖？这么厉害？可是后来呢？”

陈子胥叹了口气：“战乱之后，杜培丰英年早逝，杜家也销声匿迹。杜氏竹艺馆盛极而衰，至今都无人能再启辉煌。”

许绮安若有所思地低下头，默默望向舞台上的杜奚沐，两人的对话仿佛遥远又亲切。

这时，只听偖大师一声冷哼，语气虽掺杂许些怒意，却仍带着几分情感：“杜家的后人确实不可轻慢。不过孩子，你不愿拜师便随你，但这刀具怎么处置就是你的事了，若实在不用，扔进淯江了事！”

杜奚沐面色微动，肃然鞠躬：“这一套刀具，小子珍爱有加。不敢怠慢！若日后我有所收获，所制之作必为大师挑选一件，以答今日厚爱。”

偖大师眯眼微笑，终于展露好感：“好，这份诚意倒是让我欣赏。那比赛是否继续？”

“无需了。”杜奚沐语气坚定，“第一轮比赛我已错过，不能因这突然的比试占了旁人继续晋级的机会。本人第十七号选手杜奚沐，正式宣布退出本届赛事。”

偖大师眉头一挑，虽意有遗憾，却似懂其良苦，捋须颔首：“你说的是宁桥公司举办的赛事吧？真巧，我与龚大师皆为评委顾问。看来不久后我们还会再见。”

杜奚沐笑着点头，声音再无先前的桀骜：“大师多见谅，比赛结束后，若有机会，来寒舍品茶畅谈。”

话音初落，台下却传来一阵嘈杂声。“咱们这是比赛现场，他们怎么聊起家常来了？”

人群中传出抗议，引得更多附和。

陈子胥骤然起身，面带冷意，斜睨着那出言者：“蠢货！你们懂什么？会嚷嚷就以为自己有见识？”

台下一位五大三粗的壮汉登时拍座而起，怒声喝道：“你骂谁蠢货？！再说一遍！”

陈子胥眉头一挑，毫不避让：“我又没点名？你自己要对号入座，怪我咯？”声音不大，却毫不客气。

壮汉眼中怒火翻涌，而陈子胥已继续冷笑：“再说，咱们这可是比分技艺，不是看泥巴互掷！他杜奚沐用实力赢得两位大师的青睐，你们不过是嫉妒罢了！”

强壮汉子面红耳赤，台下已然裂为两派，一方为杜奚沐的退赛鸣不平，另一方则抱怨大师偏袒，场内渐渐弥漫起剑拔弩张的气息。

杜奚沐手握刀具，神色平净。掌声与纷争交错之间，竹画、屏风背后藏身的决心仿佛也在光影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