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竹艺馆风波

许绮安转过身，眼前站着一个微微喘气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一只似乎是用绞丝编织的小竹背篓，大小足以装下一个温水壶。他正注视着许绮安，脸上带着几分迟疑。

她顺着视线回头看向天井，却发现刚刚在那里的人已然消失踪影。只剩下放置竹背篓的标签，清清楚楚地写着：“二十八。”

“二十八？怎么这么贵！”中年男人忍不住皱眉，语气中透着不满，“十五能不能卖？”

许绮安脑中闪过先前看到的四个字——“恕不还价”，但最终没有直接说出口。她指了指面前的小背篓，语气认真道：“这已经是物超所值的良心价了。您仔细看看，手工细腻、篾条纤薄，再看看这种绞丝编法，您觉得在这竹海镇还能找到第二家这样精工细作的店吗？”

她稍稍停顿了片刻，好让对方消化自己的话，才继续说道：“这种背篓的制作，仅编织就要花上一整天，篾条还经过细致打磨，用的都是上等腊篾，去掉青皮的那种。拿回家，就算放个十年八年，也不会掉色变形。既能当收藏品，又能装点屋子，您说值不值这个价？”

许绮安的一番介绍让中年男人神色一缓，随即嘴角微微一扬，道：“你倒是很懂行呀！那你能不能帮我选件礼物？我要送给我岳父的。”

听到这话，许绮安不禁微微一愣。虽说自己只是路过，却因为店里没有营业员，眼前的大叔显然误将她认作了店员。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道：“送岳父礼物，当然得投其所好。请问您岳父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好？”

中年男人沉思了片刻，答道：“他是退休老师，闲来喜欢研究书法和绘画。”

许绮安便在货架上来回端详，眼睛扫过一个个精美作品，终于从第二个架子上拿下一件竹根雕的笔架，递到男人面前。

“这个，您可以考虑一下。是用竹根雕刻的，古朴天然，透着一股岁月的味道。而且上面还刻着翠竹和青松，这寓意可好得很。价格的话，也不算太离谱，只需三百二十五。”

“三百二十五还不贵？”男人嘴上虽抱怨着价格，但他的眼神已然被笔架深深吸引。显然，这礼物既符合岳父的品味，也很容易让老人满意。

“我们做工考究，当然价格比别家略高。不过您可以出去逛逛，主街道那边也有不少竹艺店面……”许绮安话说到一半，一个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我做的东西，就值这个价！”

她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人从天井里走出来。他目光锐利，好似从深山雪地中窜出的狼，死死地盯住许绮安。那双眼睛透出一股压迫感，令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察觉气氛变得紧张，中年男人连忙摆手道：“那……我再四处看看吧。”说罢，他把笔架放回货架，转身快步离开，动作利索得就像被人追赶。

许绮安望着眼前的青年，心底泛起一丝寒意。他满脸的愤怒，如野兽掠视猎物般注视着自己。她连忙开口解释：“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您刚刚不在，我好心帮忙做了点介绍。”

男人冷笑一声，直截了当地道：“介绍我的顾客去别的店？”

许绮安心头一紧，连忙辩解：“不是的！您误会了。我原本想说，那些店里根本没有您家的东西这么精致……”这确实是她原本想表达的话，但此刻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尴尬和苍白。

男人的眼神愈发凌厉，嘴里冷冷吐出一个字：“滚。”他话语低沉，却好似直击人心，令许绮安无从反驳。

不等她再解释，青年迈步向前，逼得她不由自主地一阵后退，下一秒便几乎用八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了杜氏竹艺馆。

哪怕置身主街开始逐渐涌动的人群中，许绮安依旧感到心跳加速，浑身冒冷汗。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条小巷，想到馆内那些还未细细打量的精美工艺品，心底忍不住升起一丝懊恼。

过了一会儿，肚子传来的阵阵饥意让她暂且抛开这些烦恼，想着早饭都早早消化掉了，中午该找点吃的。她记得母亲旅游攻略里写过一条经验，说在景区里吃饭一定要选人多的店，这样味道和价格才比较靠谱。

正好，前方有一家面馆，人气极旺，里里外外座无虚席。她还未踏进店门，就听见老板的大嗓门响起：“癫老头，别把我店门口当你家，赶紧回去！”

许绮安循声望去，只见早前在牌坊旁出现过的那白发老人正站在面馆门前，双手反复搓着，显得十分窘迫。他像是在哀求，又像是难以启齿。

“老板，我饿了，能不能给我来一碗抄手？”老人声音低哑，透着几分恳求。

店老板冷冷哼了一声，语气里夹杂着几分讽刺：“抄手？加麻加辣的吧？还要花生米配二两小酒，是不是？”

白发老人点了点头，迈步欲进，却被老板一下拦住：“你孙子天天说清楚了，在外面赊的账，他一律不认。您还是回家吧，别让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为难。”

老人神情黯然，嘴唇抖了抖，再度开口低声乞求：“可我真的很饿，只想吃一碗抄手，求求您……”

“不行！”老板厉声拒绝，面色焦躁。尽管努力压制着脾气，但他语气中的不耐早已显露无疑。

老人像受到刺激一样，忽然一屁股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抱着头，嘴里喃喃念叨着：“加麻加辣的抄手……只想吃你家的……就想吃……”

声音渐渐变大，引得店里不少游客纷纷侧目。店老板被人群注视得如坐针毡，只能耐着性子劝道：“您回去问问奚沐吧。他如果同意您来吃，我马上给您煮。”

“不行！我不回！”老人像个倔强的孩子一般，忽然在地上打起滚来，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死死咬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许绮安皱了皱眉，心中既为这老人感到不平，又隐隐觉得难过。她没等店老板再开口，便向前站了一步：“老板，给他煮一碗吧，这钱我来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