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窒息

快速翻开那份尘封的病历，十几页纸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过往的诊疗细节。

“产后抑郁症”五个刺眼的大字，瞬间攫住了姜韵的视线，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震惊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拿着病历，语气里带着一丝颤抖，质问着眼前的温杰： “你得了产后抑郁？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温杰略显慌乱地从姜韵手中夺回病历，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极力回避着什么：“就、就是轻微的产后抑郁而已，哪个生完孩子的妈妈，多多少少都会有点的，算不上什么大问题，而且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没必要特意说出来嘛。”

“什么叫没必要说？”姜韵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怒意，“温杰，你当我不识字吗？这上面密密麻麻写了那么多，你治疗了两年多都没彻底痊愈，还只是轻度这么简单？”

温杰一时语塞，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她的产后抑郁，远比她口中所说的“轻度”要严重得多。最严重的时候，她甚至无数次地站在阳台上，凝视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脑海中浮现出抱着孩子纵身跃下的恐怖画面。要不是孩子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啼哭，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恐怕她早已不在人世。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病了。

医生诊断为重度产后抑郁，建议她服用药物进行控制。

可那些药物的副作用，让她望而却步——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发胖、浮肿，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也会大把大把地脱落。

再加上后来温家突遭变故，她甚至没能好好坐完月子，就不得不咬牙出来工作，这些年来，她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日复一日地旋转着，不敢停歇片刻。

或许，忙碌地挣钱，让自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也挺好的，至少这样，她就不用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程澈了。

姜韵陪着温杰看完心理医生，又带她去了海边，想让她吹吹海风，放松一下心情。

姜韵心里清楚，温杰的产后抑郁，除了温家和孩子的原因之外，程澈也是一个无法回避的关键因素。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终究还得心药医。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程澈吗？”姜韵试探性地问道。

温杰凝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任凭咸湿的海风肆意地吹乱她的发丝，却始终吹不散她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忧愁。

“我和他之间，根本不可能的，那只是一场美丽的意外而已，他忘记了，这样挺好的，不然大家都尴尬。”

“难道你就要让他一直这样误会你？”姜韵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温杰一遇到关于程澈的事情，就会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如此的别扭。

“反正我们又不会在一起，他误会我，也没什么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现在的情况，我已经配不上他了，更何况，他从未喜欢过我，就算勉强让他对我负责，我们两个人，都不会感到幸福的。”

姜韵听着温杰这番话，心里替她感到深深的不公平。

“程澈他有权利知道真相，而且你不说出口，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呢？我觉得你对他来说，绝对不仅仅只是朋友那么简单，说不定……他也喜欢你呢？”

温杰听了姜韵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复杂起来，复杂到连一向心思细腻的姜韵，都无法轻易地看透。

她看起来，真的太累了。

温杰缓缓转过身，看向身旁的姜韵，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姜韵，你知道吗？其实，在暗恋程澈的这些年里，我也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向他表白的场景。高考结束后的谢师宴上，他喝了很多酒，是我扶着他，我们一起躺在空旷的操场上，我看着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将深藏在心底的爱意，倾诉而出的念头。”

“可是，就在我鼓起勇气，即将要将那句‘我喜欢你’说出口的时候，他却突然冒出一句，说他告白失败了，他和她，甚至连朋友都没办法再继续做下去了。然后，他转过头，看着我，语气认真地说，温杰，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的好朋友，只能做朋友。”

姜韵心疼地看着温杰。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为她那精致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她的眼尾微微泛红，眉宇间写满了疲惫。

“我早就明白了，我和程澈之间，注定只能做朋友。”

“可是……”姜韵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温杰抬手打断了。

“姜韵，别再劝我了，我和程澈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

温杰说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细沙，脸上依旧是姜韵熟悉的那个笑容，可姜韵却觉得，温杰的笑容里，充满了苦涩。

“我得回家了，呦呦最近总是哭闹个不停，我妈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小伟身上，我嫂子有些不高兴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不然她又要说些难听的话了。”

“你那个嫂子，简直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姜韵看着温杰那略显单薄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温杰回到家，发现嫂子叶倩正在客厅里对着手机，声嘶力竭地开着直播，声音大的，仿佛要把房顶都给掀翻了。

“谢谢榜一大哥送来的穿云箭！mua！”

温杰环顾了一圈客厅，却没有看到母亲、儿子小伟，以及女儿呦呦的身影，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嫂子，妈呢？小伟和呦呦呢？”

“妈带着小伟去市场买菜了！”叶倩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呦呦也一起带去了吗？”温杰追问道。

叶倩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你孩子在你房间里，别打扰我直播！”

温杰一听到孩子一个人在房间里，心里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她顾不上和嫂子多说什么，急忙跑进房间，只见女儿呦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摔了下来，正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也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声音都已经变得嘶哑了。

温杰的心，瞬间揪成了一团，她手忙脚乱地将孩子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哄着：“呦呦不怕，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她既心疼，又气愤，抱着孩子，怒气冲冲地质问着依旧在客厅里直播的叶倩：“你怎么能把孩子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呢？”

叶倩这才不情不愿地关掉了直播麦克风，用手将摄像头遮挡起来，然后叉着腰，用手指着温杰的鼻子，破口大骂，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

“我是你嫂子，又不是你妈，我有什么义务帮你带孩子？未婚先孕，带着个没爹的孩子，死皮赖脸地赖在娘家，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要不然我早就把你们母女俩给轰出去了！一天天的，还有这么多屁事儿？”

“我和呦呦并不是白吃白喝！我每个月都有按时给生活费，而且这房子的首付和月供，也有我在帮忙还，就连小伟的奶粉钱，也都是我在出的！”温杰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据理力争道。

叶倩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过分，反而觉得温杰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你是孩子姑姑，给她侄子买点奶粉，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那你还是呦呦的舅妈呢，怎么没见你给呦呦买过任何东西？”温杰反驳道。

“我让她住在我们家，还不够对她好了吗？”叶倩蛮不讲理地说道。

温杰实在不想再和这个蛮不讲理的嫂子争吵下去，她默默地收拾好东西，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往医院赶去。

她抱着孩子，快步地走下楼。

突然，呦呦的哭声越来越微弱，小脸也开始逐渐泛紫，呼吸也变得异常的微弱起来。

“呦呦！”温杰瞬间慌了神，她不停地呼唤着呦呦的名字，整个人因为极度的害怕而止不住地颤抖着，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