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宴无好宴

柳妖澜的心跳仿佛失控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家宴，这两个字像一枚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她内心层层涟漪。

苏离璟，那个如同蛰伏的猎豹般的男人，他也会来吗？他是否已经知晓，她如今的枕边人，是他的堂弟苏洛？他会当众揭穿她精心编织的谎言吗？

不安的情绪如同藤蔓般在她心头滋长。那个男人对她的占有欲，如同牢笼般让她窒息。若非她足够机敏，或许至今仍被囚禁在他一手打造的华丽囚笼之中。即便她今日百般解释，又能改变什么呢？

那些话语，她曾无数次说过，却从未被他听进耳中。

“今天……苏家的人，都会来吗？”柳妖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波澜。

“当然，苏家上下，一个都不会少。就连那个我最厌恶的死瘸子，也会到场。”苏洛语气轻蔑，仿佛提到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死瘸子？这三个字如同尘封的记忆被骤然开启，让柳妖澜恍惚间有些陌生。

跟在苏离璟身边日久，她几乎忘记了，在世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行动不便、体弱多病、一无是处的“废物”。

如果，他选择在家宴上揭穿她的真面目……那场面，定会充满戏剧性吧？

一个被所有人轻视的瘸子、病秧子、废物，却睡了苏家大少爷的女人，还给苏洛戴了一顶翠绿的帽子……这足以让苏家颜面扫地，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气急败坏。

苏家老爷子和苏父，都患有心脏病，若是他们因此出了什么意外……苏离璟，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会不会凭借他暗中积蓄的势力，一举翻身，成为苏家的真正主宰？

一股寒意自柳妖澜的脚底升腾而起，直窜脑门。

“妖澜，快看，爷爷在那边朝我们招手呢。”苏洛并未察觉到柳妖澜的异样，他亲昵地拉起她的手，朝着苏家老爷子的方向走去。

柳妖澜努力挤出一个得体而温柔的笑容，对着老人轻声问候：“爷爷，晚上好。”

苏家老爷子那双饱经世事的眼睛，在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仿佛要将她看穿。“柳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语气缓慢，带着一丝探究。

柳妖澜瞬间想到了苏家老爷子寿宴上那场意外。她落落大方地递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姿态优雅而从容。“寿宴之上，我不慎将红酒洒在身上，当时多有冒犯，还望苏爷爷见谅。”

苏家老爷子的目光落在那精致的紫檀木盒上，还未打开，便已闻到一股淡淡的松烟气息。他再次审视了柳妖澜一眼，缓缓说道：“是松烟墨？”

“正是。家母酷爱丹青，对墨也略有研究，今日这墨，不过是借花献佛，不成敬意。”柳妖澜语气谦和，却又不失自信。

“国画通常多用油烟墨，唯有设色之作，方才使用松烟。比如，墨竹、山水等。”苏家老爷子一边摩挲着盒子，一边点评道，“选墨锭，重在观其色泽。墨色泛出青紫之光为上品，纯黑次之，若呈红光或白光，则为下品。”

言外之意，柳妖澜所赠之墨，绝非凡品，甚至可称墨中极品。

苏家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洛一眼，似在责怪他为了讨好自己，不惜下此血本。能寻得如此珍贵墨宝之人，在南城屈指可数。

他脸上原本堆起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满。

柳妖澜敏锐地捕捉到了苏家老爷子的心思，她继续说道：“若是爷爷喜欢，下次我可将家中珍藏的其他几块墨锭也带来给您品鉴。”

“你还有其他几块？”苏家老爷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激动，他坐直了身体，迫切地问道，“都是明代的墨宝？”

“雪金墨、漆边墨、漆皮墨、油烟墨、石墨……应有七块。”柳妖澜娓娓道来。她的母亲最大的爱好便是绘画，对墨锭、砚台、笔墨纸砚之类的物件，更是爱不释手。自港城离开时，这些珍藏也被她一并带了过来。

得知苏家老爷子对书法字画颇有研究，她便特意准备了一块上好的墨锭。寿宴之时，她送上的是一幅杨慎云的古画，虽非名家大作，却已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

不曾想，这次的礼物，竟送到了苏家老爷子的心坎上。

“咳……咳咳……”

几声细微的咳嗽声从苏家老爷子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也让他原本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苏家老爷子挪动了一下身子，重新坐回椅子上，语气恢复了平静：“柳小姐，我听闻你与小洛的前女友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是。”柳妖澜坦然承认，没有丝毫掩饰。

苏家老爷子有些意外她的直率，继续问道：“那么，寿宴之上，洒酒也是故意的？”

“是。”有些事情，无法隐瞒，与其费尽心思地编织谎言，不如坦诚相待。

“你都承认了？”苏家老爷子有些难以置信，他总觉得事情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嗯。”柳妖澜再次点头，她的坦荡，反而让苏家老爷子更加疑惑。

“你是哪里人？”苏家老爷子这才想起，自己还未曾询问柳妖澜的身份。能出席苏家家宴的，绝非泛泛之辈。

“港城柳家。”柳妖澜如实回答。

“就是前些日子破产的那个柳家？”苏家老爷子对这件事略有耳闻。

“是。”柳妖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你也算是个可怜人。”得知柳妖澜的身份后，苏家老爷子似乎明白了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与柳家老爷子曾有过一些交情，只可惜那位故人早已逝去，只留下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短短三年时间，便将柳家百年基业挥霍一空。

“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苏家老爷子问道。

“我想进入苏家创办的金融学校学习。”柳妖澜缓缓说出自己的请求。她手中有一些资金，却不懂得如何投资，若能接受系统的教育，或许能有所改变。

“仅仅是这个？”苏家老爷子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柳妖澜会恳求他答应她和苏洛的婚事，没想到她想要的，仅仅是进入金融学校学习的机会。

柳妖澜点了点头。

一旁的苏洛却有些着急，他拉了拉柳妖澜的衣袖，低声说道：“妖澜，我爷爷从不轻易许诺什么，他好不容易开了口，你怎么不多要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