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半佳人

“在想什么？”指尖夹着染上胭脂色的纸巾，苏离璟望向倚在沙发边缘的女人，捕捉到她眼角一抹不易察觉的黯淡。

这女人，平日里巧舌如簧，天南海北地胡诌，竟然也会流露出这般落寞的神色，委实令人意外。

“我在琢磨，”柳妖澜单手托腮，眼波流转，带着一丝狡黠，“明早究竟是委屈我的胃，吃那寡淡的全麦面包呢，还是放纵一回，享用我心心念念的喷香大肉包。”

“想出答案了？”苏离璟明知她在敷衍，嘴角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嗯，还是全麦面包吧。”柳妖澜故作认真地点点头。

“哦？为何舍弃了你心心念念的美味？”苏离璟饶有兴致地追问。

柳妖澜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一个肉包，解不了馋；两个下肚，又怕徒增烦恼；三个嘛……哎，那腰肢恐怕就要告急了。所以呀，还是全麦面包保险些，至少能填饱肚子，又不至于让我心生负罪感。”

“既然如此，何不折中一下，半个肉包，半个全麦面包？”苏离璟提议道。

“哎呦喂，苏先生，”柳妖澜夸张地叫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您这主意看似两全其美，实则不然。那样一来，非但体重纹丝不动，我这心里啊，恐怕会更加惦记那肉包的滋味，简直是煎熬。”

苏离璟轻叹一声，指腹摩挲着略显酸痛的脚踝，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女人啊，真是个麻烦的生物。”

“男人嘛，也好不到哪里去。”柳妖澜笑靥如花，继续托着下巴，一双杏眼狡黠地眨了眨：“先生看似在纠结肉包与全麦面包的选择，实则心中也自有别的烦恼吧？看似是不同的选项，究其本质，与这二者的纠结又有何区别呢？”

苏离璟揉捏脚踝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本暖意融融的房间，仿佛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悄然渗透。

柳妖澜何等聪慧，瞬间察觉到自己不经意间触碰到了男人心中那根敏感的弦。她悄悄将左脚从苏离璟温暖的掌心抽回，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装出一副困倦至极的模样。

“哎呀，突然觉得脚好疼，实在走不动路了。”她娇嗔一声，身子顺势向后一仰，靠在了身后的藤椅上，“今晚就勉为其难地借用先生这把舒适的藤椅小憩一晚。先生若是有要事在身，不必顾忌我便是。”

苏离璟收回落在柳妖澜身上的目光，他抽出几张纸巾，动作细致地擦拭着沾满红花油的修长手指。

他的手，生得极是漂亮，骨节分明，肌肤白皙，指尖纤细，即便此刻沾染了些许药油的红褐色，依旧像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令人赏心悦目。

若要挑剔，恐怕便是这手的温度，着实冰凉。

从柳妖澜沐浴出来，到躲避苏洛，再到方才替她揉搓药油，这双手始终未曾沾染半分暖意。明明他离那炭火炉子最近，掌心却出奇的冰冷。

擦拭完毕，苏离璟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蜷缩在藤椅上的柳妖澜，手中的纸巾准确无误地落入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缓步走到藤椅前，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缓缓靠近女人的睡颜，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探究：“真的睡着了？”

这还用问？柳妖澜心里腹诽，她这分明是装睡，哪有人能如此迅速地坠入梦乡？

“我不信。”带着一丝恶作剧的心思，苏离璟轻轻扯了扯柳妖澜的长发。

头皮传来一丝细微的痛感，柳妖澜却依旧紧闭双眼，纹丝不动，装作睡得正酣。

苏离璟左手依旧轻轻拉扯着她的发丝，右手却悄无声息地探入口袋，摸出手机，指尖轻滑，屏幕瞬间亮起，他熟练地找到相机功能，对着女人的睡颜，无声地按下快门。

完成这一切后，他才状似无意地松开柳妖澜的头发，语气平淡地说了句：“没想到，竟然真的睡着了。”

他装作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转身走进了卧室的洗手间。

就在洗手间的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原本紧闭双眼的柳妖澜猛地睁开了眼睛，一道精光瞬间划过眼底。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身上薄薄的毯子，侧耳倾听着从洗手间里传来的细微水声，动作轻柔地从藤椅上起身，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早知道苏离璟进了洗手间便是她脱身的好时机，她又何必费尽心思地装睡？

苏洛此刻并不在附近，柳妖澜凭借着记忆中老宅的模糊地图，辨别着方向，朝着后花园的方向快步跑去。

夜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她光洁的双腿，她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身上穿的，是苏离璟宽大的衬衫，里面却是空空荡荡，不仅贴身的内衣不见踪影，就连最后一道防线也早已失守。若是就这样直接跑出去……

柳妖澜的脚步微微一顿，心中涌起一丝犹豫。但转念一想，今晚若是不能顺利回家，明天父亲定会追问她昨夜的去向，以及那层膜是否安然无恙！

若她说未破，以父亲那暴戾的性子，定会将她带去医院检查，届时谎言败露，后果不堪设想；若她说已破，那她和母亲恐怕就要面临更加可怕的境地。

罢了，真空就真空吧，说不定半路还能遇到个好心人，给她披件衣服遮挡一下。

她咬了咬牙，拐进了幽深寂静的后花园。没有了苏洛那帮人喧嚣吵闹，夜晚的花园显得格外静谧，只有她光着脚踩在细碎石子上的声音，细微而清晰。

柳妖澜努力回忆着后门的位置，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沿着蜿蜒的小路摸索前进。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后门门栓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柳妖澜浑身瞬间僵硬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竭力思索着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者究竟是谁？

第一个被她排除的人便是苏洛，那家伙向来喜欢呼朋唤友，即便找人也是一副兴师动众的架势，绝不会如此悄无声息地拍她的肩膀。

反倒是苏离璟，在她听到洗手间水声后才出门，时间上倒是刚刚好。

一想到身后之人可能是苏离璟，柳妖澜就觉得一阵头疼。她缓缓地直起身子，脸上努力挤出两分谄媚的笑容。

“先……”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出现在她身后的人，既不是她心中猜测的苏离璟，也不是让她心生厌恶的苏洛，而是许敬颂，那个在医院里因为害怕鬼魂而被吓晕的男人。

此刻的他，衣衫凌乱，脸上还沾着几块泥土，半弓着身子，鬼鬼祟祟地用一盆翠绿的盆栽遮挡着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美……美……美女，请问……请问这里是……是出苏家老宅的后门吗？”他说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神闪烁，甚至不敢直接注视柳妖澜。

看着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柳妖澜心中了然，眼前之人并非鬼魅，而是个活生生的人。她面无表情地将身后的后门轻轻打开，语气冷淡地说道：“走吧。”

许敬颂闻言，顿时明白眼前的美人并非自己臆想中的鬼魂，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腰杆也随之挺直了几分。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落在了柳妖澜的脸上，竟然是那天在医院病房里见到的那个美艳女子！

“是你！”他激动地抬手指着柳妖澜，声音都有些变调。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柳妖澜故意露出一个略显痛苦的表情，单手轻轻揉着自己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焦急。

但她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实则是为了遮挡自己上半身那春光乍泄的尴尬处境。

幸好苏家老宅后花园的灯光并不明亮，夜色也较为昏暗，许敬颂似乎并未察觉到她衬衫下的秘密。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敬颂好奇地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愚蠢。她是苏离璟的女朋友，出现在苏家老宅的花园里，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再不赶紧走，我可要关门了！”柳妖澜催促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关吧。”美色当前，刚才还如同惊弓之鸟的许敬颂，此刻连对鬼魂的恐惧都抛诸脑后了。他随手将手中那盆可怜的盆栽丢进了旁边的草丛里，高高扬起下巴，姿态颇为高傲，像一只突然开屏的花孔雀。

“如此良辰美景，长夜漫漫，美女独自一人在花园中徘徊，莫非是与男朋友发生了争执？若是无处可去，不如考虑一下，跟着我回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