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孽子

　谢太傅眉头紧锁，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喻。他深知楚皇此刻定是如坐针毡，左右为难。
　　“爹，依您之见，这桩案子当真是五皇子所为吗？”
　　谢长宁轻步走进，将一碗精心熬制的汤药放在桌案上，望着父亲那饱经风霜的面容，语气轻柔地问道。
　　“此事，老夫也难以断定啊。”
　　谢太傅缓缓摇头，五皇子楚无尘素来名声不佳，放荡不羁。早些年，他还曾向楚皇求娶长宁，幸被楚皇断然拒绝。
　　因此，他对楚无尘的印象实在好不起来，但仅凭个人喜恶便断定其为凶手，未免有失公允。
　　谢长宁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服侍父亲喝下汤药，便悄然退出了房间。
　　刚走出没多远，便瞧见了手捧古籍，款款而来的顾今朝。
　　顾今朝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俊朗的面容让谢长宁不禁红了脸颊，她连忙侧身，轻声福了一礼。
　　顾今朝温润一笑，拱手还礼。正欲离开，却被谢长宁唤住：“顾大人！”
　　顾今朝闻声驻足，转过身来，温和地问道：“谢姑娘有事吗？”
　　谢长宁凝视着眼前的男子，掌心微微出汗。她感受到腰间荷包的温度，心中思绪万千，却始终难以启齿。
　　几番挣扎，她终于鼓起勇气，从腰间取下那枚精心绣制的荷包，递到顾今朝面前，同时羞涩地垂下了头。
　　这枚荷包，她一针一线缝制了数个夜晚，里面还藏着她特意去寺庙求来的平安符，希望能保佑他平安顺遂。
　　顾今朝的目光落在少女那如玉般洁白的颈项上，心中暗叹一声，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婉拒道：“谢姑娘的绣工真是精湛，只是这荷包，在下不能收。”
　　“它日后定会遇到真正的主人。”
　　既然他对谢长宁并无爱慕之意，便不应给她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更不应让她抱有任何希望。
　　谢长宁闻言，心中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凉透。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荷包，满腔的热情瞬间被浇灭。
　　那精美的荷包在她手中被捏得皱巴巴的，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
　　顾今朝眼中带着歉意，向谢长宁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去。
　　谢长宁缓缓抬起头，眼眶已经湿润。
　　她知道顾今朝待人温和有礼，却也明白想要真正走进他的内心，是何其艰难。
　　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将荷包随意地塞进袖袋中，端着托盘，低着头往回走。
　　正所谓心不在焉，她一个不留神，便撞到了一人，手中的托盘也随之掉落在地。
　　“姑娘，你没事吧？”
　　来人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扶住了险些跌倒的谢长宁，关切地问道。
　　“对不起……”
　　谢长宁慌忙道歉，弯腰去捡散落一地的托盘，却发现另一只手比她更快，已经将托盘捡了起来。
　　她顺着那只手抬起头，一张陌生的脸庞映入眼帘。
　　“小生穆知南，近日才入国子监，不知姑娘芳名？”
　　青年嘴角含笑，将托盘递还给谢长宁，温和地问道。
　　“小女谢长宁，多谢穆公子。”
　　谢长宁接过托盘，略微福身，便匆匆离开了。
　　穆知南转过身，望着谢长宁离去的背影，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明媚的笑意。
　　“陛下……”
　　吴海看着眼前这位焦头烂额的帝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文妃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
　　楚皇揉捏眉心的动作微微一顿，面色愈发疲惫，心中正为宫门外那些聚众请愿的文人墨客而烦恼不已。
　　那些人中，竟有人扬言要以命抵命，恳请楚皇严惩五皇子。可楚无尘再不成器，终究也是他的亲生骨肉，普天之下，又有哪个父亲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臣妾参见陛下！”
　　一袭素衣的文妃缓缓走进御书房，向楚皇深深拜倒。
　　楚皇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缓缓放下手，目光落在跪拜于堂下的文妃身上，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记忆中那个明媚娇俏的女子，如今却仿佛一朵失去了水分的花朵，形容枯槁。一身青色素衣，更衬得她面色苍白，像是大病了一场。
　　“起来吧。”
　　楚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抬了抬手，示意文妃起身。
　　文妃谢恩起身，她的目光平静而锐利地看向楚皇：
　　“臣妾恳请陛下，饶无尘一次！”
　　那眼神中，似乎暗藏着几分怨恨，几分质问，看得楚皇心中越发烦闷。
　　“尘儿这次犯下了何等大错，你可清楚？柳大儒在大楚的地位，你又是否明白？”
　　楚皇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语气严厉地问道。
　　“臣妾知道。”
　　文妃紧绷着身体，面对楚皇时，也省去了敬语，两人之间的氛围，微妙而紧张。
　　吴海等人早已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御书房中，只剩下了楚皇与文妃两人。
　　“我知道陛下有很多儿子，即便没有了无尘，也无关紧要。可是臣妾，就只有无尘这一个孩子啊……”
　　文妃眼中一闪而过一丝怨恨之色，即便潜心清修多年，她在面对楚皇时，仍然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楚皇眉头紧蹙，本欲发怒，可在看到文妃那充满哀怨的眼神时，又强行压了下来，他长叹一声，靠在椅背上，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朕又何尝不想保全他？可是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还有那些文人的口诛笔伐，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尘儿真的做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朕也很难保住他！更何况，如今四国局势动荡不安，若是此事被有心之人利用，大做文章，恐怕会引发民心动摇！”
　　“不过你放心，朕一定会保住他的性命！”
　　这正是楚皇近日苦思冥想出来的对策，也是令他左右为难之处。如今的局势风云诡谲，稍有不慎，便会酿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而且，如果此事当真是楚无尘所为，那他被贬黜，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