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少年心

池磊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温笙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你说，这算不算一个天大的笑话？”

温笙静静地凝视着他。他的眉眼弯弯，像是夜空中一轮温柔的新月，可眼眶深处却涌动着淡淡的水光，如同即将决堤的湖泊。

她没有说话，只是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算是回应。

“我妈妈，她就像一只受伤的母兽，拼命地把我护在怀里，用她柔弱的身躯，承受着那个禽兽的拳打脚踢。”

温笙清晰地感受到，池磊在说这番话时，心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无法磨灭的伤。

“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妈妈就不会被打得那么惨……”他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得可怕，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心疼。

温笙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我曾经天真地跟我妈妈说，我以后一定要变成最厉害的打架高手，我要把那个混蛋狠狠地踩在脚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池磊似乎陷入了回忆，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饶有兴致地看向温笙，问道：“你猜猜，我妈当时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温笙轻声问道，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生怕惊扰了他内心的伤痛。

“她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做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池磊说完，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中充满了自嘲和无奈，“你说，这算不算天大的讽刺？”

“后来，他们离婚了。我妈妈什么都没要，只留下了一栋小小的房子，那是当初结婚时，她带来的嫁妆。”

“他们离婚后没多久，那个男人就迫不及待地娶了他在外面养的女人，真是迫不及待啊……”

“离婚后，我和妈妈相依为命，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五年。”

“那五年，她一直靠药物维持着身体，苟延残喘。记得那天，我放学回家，她突然说想吃苹果，让我去买点回来。”

“我高兴坏了，放下书包就冲了出去。你知道吗？那是她第一次主动说想吃东西，以往都是她问我们想吃什么……”

“可是，当我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随着他低沉的声音，江面上的微风仿佛也停止了喧嚣，变得无比安静。

周围的一切都静谧得让人感到害怕。

池磊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对着浩瀚的江面喃喃自语道：“如果那天我没有出门，是不是……妈妈就不会离开我了……”

她听到了，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她知道，他只是在对着自己诉说，并不希望别人听到他内心深处的脆弱。

良久，池磊才缓缓转过头，看向温笙，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样？这个故事是不是很老套，很狗血？”

温笙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脑海中思绪翻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鬼使神差般，她轻轻地开口道：“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池磊有些诧异地侧过头，看向她。温笙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学习，甚至……我很讨厌学习。”

她看到池磊的表情有些错愕，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池磊微微蹙起眉头，不解地问道：“不喜欢……那为什么还要哭呢？”

“我也不知道……”温笙轻轻地摇了摇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很羡慕你……你有一个那么爱你的妈妈……”温笙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向往。

“所以……为什么哭？”池磊执着地重复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哭。

温笙再次摇了摇头，“没哭啊……”

沉默了几秒钟，她才缓缓地继续说道：“我只是……有点失望。”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它吹散。他静静地望着她，那一刻，他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可是，最终他还是强压下了心中那刚刚萌生的念头，只是紧紧地皱着眉头。

“你知道吗……我的妈妈……她不爱我，她只爱我的成绩……但是……我很爱她……所以我拼命地学习，努力考高分……”

温笙笑着说着，语气平静而淡然，仿佛已经释怀了一切，一切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池磊的笑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安静，“那我应该是你妈妈的克星，我可是年级倒数第一名，如果我是她儿子，她还不得被我气死啊？”他的语调散漫而随意。

温笙听后，也被逗笑了，嘴角扬起一抹轻松的弧度。

也许是因为夏天的缘故，即使已经很晚了，江边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这时，一只长相可爱、肥嘟嘟的小奶狗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在温笙的脚边不停地蹭来蹭去。

温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轻轻地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小狗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温笙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变得柔软无比。

小狗的脖子上套着一个精致的项圈，身后还拖着一根长长的牵引绳，一看就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温笙轻轻地摸了摸它的项圈，发现上面刻着它主人的联系方式，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手里攥着牵引绳，侧过头，看着池磊，提议道：“咱们给它主人打个电话吧，估计他们都急坏了。”

池磊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家长？”

池磊移开了视线，半蹲下身子，伸手想要去拿它脖子上的小牌牌。

不料，小狗似乎很喜欢他，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还伸出舌头，作势要舔他。池磊抗拒地皱起眉头，身体拼命地向后仰，想要躲开它的热情。

将电话号码记下来后，池磊迅速地站起身，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喂？”池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自然。

“你的狗狗在我这里，我们在江边，你过来接它吧。”池磊言简意赅地说道。

挂断电话后，池磊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那只正对着自己吐着舌头的小狗，下意识地向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怎么说？”温笙好奇地问道。

“他说，他一会儿就来接。”

温笙点了点头，再次俯下身子，和小狗玩了起来。

池磊的视线有些怔住了，他发现，这一晚上，难得见到她这么开心。

男人很快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不好意思啊，真是麻烦你们了！”

“锅包肉，过来！”男人看到它一直围着他们转，便开口喊道。

“好可爱的名字！”温笙笑着说道。

“因为我老婆爱吃锅包肉。”男人自豪地说道。

温笙听后，弯了弯唇，眼中闪过一丝羡慕，真好。

男人将“锅包肉”带走时，温笙竟还有些不舍。

“喜欢小狗？”池磊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笙下意识地想要否定，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是弯唇笑了笑，没有再解释什么。

这一刻，温笙才意识到，原来她已经习惯了不将喜欢说出口。

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清了池磊的脸庞，棱角分明，线条流畅，像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塑，充满了阳刚之美。

她多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这样，她就好像真的能够将他据为己有了。

那晚，他们聊了很久，好像有许许多多的话，怎么也说不完。温笙只希望时间能够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