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声的泪

“不必麻烦，我自己来就好。”

母亲大人眼角眉梢带着一丝担忧，望向低垂着眼眸的温笙，语气放缓了解释道：“阿笙，方才妈妈言语若有不妥，并非有意指责。只是妈妈经历得多，怕你一时糊涂，做了将来后悔的抉择。”

温笙缓缓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对上母亲略显疲惫的脸庞，樱唇翕动，吐出的话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那么，究竟什么样的选择，才称得上是正确的呢？”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拂过柳梢的微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这平静落在温母耳中，却像是一根细细的针，扎得她心头一紧，语气也随之生硬了几分：“阿笙，你以前从未这样和妈妈说过话！”

“是不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教唆你的？”

“是不是借你衣服的那个？”温母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愠怒。

“不是。”温笙的声音依旧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像一泓深不见底的静潭。

“砰！”温母拿着手中的衣裤，重重地甩上房门，怒气冲冲地离去。

温笙孤身一人坐在床沿，低垂着头，心中泛起一丝微弱的疑惑：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妈妈她是爱我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她不擅长表达那份深沉的爱意。

晶莹的泪珠无声无息地滑落，一滴又一滴，浸湿了她的衣襟。她没有抬手去擦拭，仿佛那些泪水与她无关，任由它们在脸颊上蜿蜒流淌，最终滴落在地板上，无声地绽开一朵又一朵细小的水花。

她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静默地坐在床边，周身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沉闷。

门外，父母的争吵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

“温笙一定是谈恋爱了！”

“应该不会吧。”温父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

“怎么不会！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跟我顶嘴，还是在这种事情上！”温母的语气斩钉截铁。

“哪个女孩子会有那么大的衣服借给她？肯定是那个臭小子！”温母一句接着一句，细数着温笙在她眼中犯下的“罪行”。

“我看未必。”温父依旧不愿相信，他乖巧听话的女儿会背着他们偷偷谈恋爱。

“还不是你平时太惯着她了！”

“我是谁？我可是初中老师！她那点小心思，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温母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几乎是在喊叫。

“她现在心思都变坏了！”

温笙紧紧地捂住双耳，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刺耳的声音。从小到大，她都被教育要好好学习，她的成绩一直是长辈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资本。

她真的喜欢学习吗？答案是否定的。学习对她来说，是最枯燥乏味的事情。可是，每当看到母亲骄傲地向别人提起她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便会涌上她的心头。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妥协，习惯了为了母亲的骄傲而努力。然而，她一次微弱而平静的反抗，却被她最爱的妈妈斥责为“变坏了”。

滚烫的泪水划过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坏孩子……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孩子。”

在他们眼中乖巧听话的“好孩子”，其实也曾偷偷地尝试过烟酒的滋味，只是那味道并不讨喜，所以她便再也没有碰过。

她喜欢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十岁生日那天，爸爸带回来一只通体金黄色的小狗，它在她脚边欢快地跳跃，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她的裤脚，可爱极了。

然而，这份短暂的喜悦，却在妈妈下班回家后戛然而止。她的第一只狗狗，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她。

温母看到那只小狗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不悦地质问温父：“你把它带回来的？”

温父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是啊，送给阿笙的生日礼物。”

“送走。”温母的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温笙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妈妈！”

“我说送走，你没听到吗？”温母仿佛没有听到温笙的呼唤，固执地重复道。

温父看着一脸恳求的女儿，试图和温母商量：“今天阿笙生日，我们就依她一次吧。”

“她现在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是写作业，是学习！有了这只狗，她的心思就会散了，第一件事就会变成遛狗，喂狗！”温母的语气不容置疑。

“温笙，你可以和妈妈要任何东西，除了这只狗。”温母最终下了定论。

温笙知道，妈妈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她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只剩下一片灰暗。

“随便。”她语气淡漠地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将父母的争吵声隔绝在外。

从那之后，她心中渴望的东西，便从未再宣之于口，也从未再让任何人知道。

“你小点声吧，温笙就在屋里呢。”温父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试图劝阻语气激烈的妻子。

“我就是说给她听的！”温母的语气依旧强硬，没有丝毫退让。

“有空我必须去他们学校一趟，看看她最近都和什么人来往！”温母撂下这句话，便转身去了卫生间，留下温父独自一人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温笙从洗衣机里拿出已经脱水的浅色外套，小心翼翼地将它挂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任由潮湿的水汽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只有几颗稀疏的星辰在夜空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而此刻，池磊却被江昊硬拉出来吃路边的烧烤。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池磊看着一脸兴奋的江昊，语气里带着一丝嫌弃。

“你才有病！”江昊没好气地回怼道。

池磊轻笑一声，一边熟练地撸着手中的烤串，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和盛年，有什么进展了吗？”

只见江昊一脸的自信满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她，绝对喜欢我！”

池磊抿了抿嘴唇，强忍住想要揭穿他的冲动，只是轻飘飘地说道：“懒得理你，自作多情。”

“真的！你别不信啊！”江昊急忙辩解道。

“我还真就不信。”池磊故意逗他。

江昊见状，朝着烧烤摊的老板招了招手：“老板！来一提啤酒！”

这才将视线重新转向池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说道：“我们放学后，她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猜猜，是什么问题？”江昊朝着池磊挤眉弄眼，抛了个自认为很迷人的眼神。

“我怎么知道。”池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问我，如果她和我一起走，我的女朋友会不会生气！”江昊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

“所以呢？”池磊漫不经心地随口应道，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远处昏黄的路灯。

“你傻啊！这还不明白吗？这说明她心里有我啊！这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女朋友！”江昊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身体向后靠了靠，显得格外放松。

池磊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温笙似乎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她，也喜欢我吗？

池磊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喉结，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悄然滋生。

“你，你想太多了。”这句话不知是说给对面的江昊听的，还是在竭力说服自己。

算了，反正我又不喜欢她。池磊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想什么呢？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江昊见池磊有些走神，好奇地问道。

“在想，你就点了这么一点，根本不够吃。”池磊故意转移话题，拿起桌上的菜单。

“不够吃就继续点呗！这点小钱算什么！”一道粗鲁却又带着热情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要的啤酒来了，慢用啊！”烧烤摊的老板笑呵呵地将一箱啤酒放在他们旁边的空地上。

“谢谢老板。”江昊礼貌地道谢。

“这位小伙子，还要加点什么吗？”老板看着一直盯着菜单的池磊问道。

池磊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点啊，当然要点。”

他拿起手中的菜单，眼花缭乱地划拉了一通，一口气点了十几串烤串和几份小吃，最后才意犹未尽地说道：“就这些吧。”

坐在对面的江昊，看着桌子上瞬间堆积如山的烤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家伙，是猪投胎吗？

池磊看着江昊目瞪口呆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故意问道：“怎么？这点还不够你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