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笑是种勇气

梅老师站在明亮的教室门口，阳光斜射在她身上，却无法驱散内心的复杂情绪。她不知道如何与楚青青相处——这个敏感且直白的小女孩，总能轻易看穿她的表情，让她无所适从。即使她拼尽全力露出友善的笑容，也仿佛像飘散在空气中的烟尘，无声地消失，没有任何回应。

教室里的楚青青，坐在小板凳上，低头专注地玩着手里的玩具。听到哥哥楚青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才抬起头，眼神安静得让人不敢轻易打扰。

“青青，梅老师来了。”楚青霜冲妹妹点了点头，随后闭上教室的门，将空间留给她们两个人。他并不是很有信心。他知道，这场对话可能正如一条分岔的河流，顺流而下的不是彼此理解的甘甜，就是再无交汇的冰冷。楚青霜暂时选择退居幕后，等待一场无声的命运审判。

关上门后，梅老师面露尴尬，僵硬地站着，犹如堵在沙滩上的巨石。屋内的空气仿佛冻结了，无声的对峙持续了片刻。梅老师想开口，但又觉得每一句话似乎都不合时宜，她试图调整自己的表情，却不由自主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楚青青则像一盏未点燃的灯，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梅老师。不要任何语言，也不给任何指引。

十几秒过去，这奇异的寂静像一张无形的网，逼得梅老师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终于，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破罐破摔地说道：“青青，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接触……”

诚挚的言语脱口而出，带着些许无奈，还有一丝隐含的恳求。这种坦白直白到让对面的楚青青都稍微眨了眨眼，似乎有一点不解。

“老师，你是不喜欢你的工作，还是不喜欢我？”楚青青突然问道，声音清澈且直接。

这样突如其来的问题刹那间击中梅老师，她怔了片刻，不知该如何是好。身为老师，她明白，不管答案是什么，都不能轻易传递负面情绪给孩子，但此时此刻，似乎任何模糊的回答都会变成楚青青眼中漏洞百出的借口。

“嗯……”梅老师稍稍沉吟，语气难得柔软，“这种问题没法简单地划分。我有时候喜欢自己的工作，有时候又觉得有些累……当然不能说是‘不喜欢’，只是有时候确实觉得情绪难以控制。”

她说着，目光微微垂落，露出苦涩的笑容：“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应该调节好状态，不该让工作情绪影响到你。不过，老师也有疲惫的时候，一整天都保持精神良好确实很难，我只能尽量延长这样的时间。”

这段话带着真诚的袒露，让梅老师稍稍松了一口气。不同于以往，她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的疲惫和不完美，竟意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楚青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只是淡然地接受了这些信息，但没有立刻给出任何回应。

梅老师见状，又硬着头皮问：“那青青，上学期为什么会做那些事？明明我们已经和解了……”

“没有和解。”楚青青的语气透着一丝坚定，“你没有真正跟我言和。”

这话像一块石子投进水面，激起梅老师心中的涟漪。她有些急切地解释道：“怎么会没有呢？老师已经尝试改变了啊！”

“你表面上笑着，但心里并不是那么想。”楚青青的回应刺得梅老师哑口无言。

梅老师愣住了，眼神骤然复杂。她索性坦诚相待，缓缓说道：“其实我自己也不确定我们有没有真正言和……我心里总觉得不确定，只能尽量试探你，对你释放善意。至于笑，其实是希望能从你那里得到反馈，确认我们的关系。”

话锋一转，她接着解释：“但青青，你很少给我反馈。没有你的回应，老师很难确定你对我的态度。所以误会才会越来越深。”

这番话让楚青青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梅老师感觉屋里似乎开始融化了什么寒意，本来让人窒息的无声对峙开始温和了些。

楚青青轻声道：“那你为什么刚开始不直接对我笑呢？”她抬起头，眼里流动着一丝疑惑。

这句话又让梅老师愣了愣，下意识挠了挠脸，眼神飘向一边，像是被揭穿某种难为情的秘密般，笑着道：“其实，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一直在笑，但……后来发现效果不好。”

她略显苦涩地解释道：“我长得是亲切类型，有点压不住孩子。刚进幼儿园时，我总是对他们笑，但你知道吗，小朋友有时候会觉得你好说话，结果群起而攻之，不听话也不守纪律。后来，我不得不板起脸，试图树立威严。”

梅老师说到这里，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坦白自己的职场历程，语气带着轻松又带一丝感叹。她似乎忘记了，此时眼前的小孩不过三岁，但这份过于直白的诉说让她也难得找到与孩子对话的真实情感。

这一瞬间，楚青青似乎也明白了老师的真实情绪，渐渐地放松下来。她犹豫着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梅老师的脸，声音软软地安慰：“老师笑起来很好看，我们不会不听话的。”

楚青青的动作和话语让梅老师心头猛地一震，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真诚的小女孩，几乎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只想抱着她痛哭一场。

梅老师愣愣地怔在那里，而楚青青收回小手，认真地看着自己掌心，带着些许迟疑说道：“这就是反馈吗？”

她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反馈原来是一种回应，对梅老师而言，自己的表扬和善意能够成为她继续喜欢工作的理由，而梅老师的示好也成为自己肯定老师的动力。

她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认真看着梅老师，心里隐隐有了一份复杂又温暖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