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会回来吗？

楚青霜低下头，心中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悲凉，低声道：“妈，你不用说对不起，其实是我对不起你……”
母亲面前，他从未感到如此羞愧。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肖茜呢？她早已为这个家付出了所有。

楚竹伯外出工作赚钱的时候，肖茜不仅要在学校兢兢业业地教书，还要回家处理家务，照顾年幼的楚青霜。她无视丈夫的反对，倾听大儿子的心声，为他报名音乐兴趣班。她从未埋怨过楚青霜的成绩，只是告诉他选择未来的路时要慎重，还常常帮助他劝解楚竹伯。

他还能要求什么呢？要求肖茜和楚竹伯离婚吗？

不，他无法开口，因为楚青霜清楚，自己是引发父母无数争吵的起点，是双亲过早苍老的源头，亦是家庭不安定的根源。他既没有妹妹那样卓越的天赋，也没有她的温柔与善解人意，自己不过是家庭争端里被牵连的一份灾厄。

孩子无法选择父母，同样，父母也没有办法选择孩子。倘若楚青霜此刻为人父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妹妹这样的孩子吧？乖巧、聪慧，从不生事，更有着明亮的未来与光芒。

肖茜注视着大儿子眼底深沉的痛苦，那一刻，她亦感到揪心不已。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吐露出心底的一丝哀怨：“青霜，当初你说你爸只知道赚钱，从不回头看看家里，可你现在又在做些什么？”

“为什么你也不肯回头看看我们呢？”

过去五年，楚青霜一次都没有主动回过家。肖茜嘴上说自己不在乎，那也只是假装洒脱罢了。一个母亲又怎会真正无动于衷？她至今仍想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才会导致现在这令人悲叹的一幕。

也许楚竹伯对儿子有所亏欠，但肖茜问心无愧，她已经倾尽所有。如今，面对这份沉默的疏离，她只剩深重的茫然。

她是母亲，却同时也是一个平凡女人，有自己的情绪，有自己的需求。她不能永远原地等待，让自己的人生只为一个儿子而活。

楚青霜听到这话，愣住了。肖茜的质问像是一记重锤猛击他内心的薄弱之处。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的愿望是多么简单，与母亲的诉求竟然如出一辙。他其实并不在乎父亲赚多少钱，只希望父亲能够多回家看看，能够多一些沟通与陪伴。

可是反过来呢？这些年，他分明复制了曾经最讨厌的模式，一步步走上父亲的老路。

书房里的争执终告平息，那种凝重的氛围久久未散。

楚青青也不知道母亲和哥哥究竟聊了些什么，只看到他们走出房门时，彼此脸上都带着无形的悲伤。她注视着哥哥周身那片蓝色的心，第一次从中读懂了某种深层意义。那并非单纯对她的排斥，更是对整个家的抗拒。

这种颜色宛若深层海洋的象征，那是竟日漂泊的孤舟——楚青霜在自己的世界里飘荡，却笨拙得找不到回家的港湾。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成年人们似乎一致默契地回避之前的争端，试图营造出一片平静的家庭气氛，为楚青青编织起虚假的安宁。而楚青霜的假期终于结束，他即将离开家，再次踏上工作轨迹。

临行前，楚青霜站在家门口，与父母告别。

楚竹伯踌躇片刻，最终还是低声说道：“有事就给家里打个电话。”

每一次楚青霜离家时，楚竹伯都会重复这句话，尽管他很少真正拨通过那个号码。

面对父亲的交代，楚青霜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拥抱母亲和父亲，以此草草搪塞过去。转头，他看向躲在楚竹伯身后的楚青青，轻声调侃：“怎么？你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楚青青默默盯着他那双略显疲惫的眼眸。她始终沉默，没有扑上去与哥哥拥抱，对此楚青霜也没有再强求。只是笑了笑，随即挥手作别。

可就在即将离去的一瞬间，她突然冲了出去。母亲的惊呼响彻门廊：“青青！”

小区里，楚青青奋力追上楚青霜，清脆的声音划破空气：“哥哥，你还会回来吗？”

楚青霜愣住了。他脸上的悲惘深深刻入了楚青青的眼里，让她内心莫名涌起不安。仿佛现在放他离开，他便再也不会回归这个家。

“我还能回来么？”楚青霜怔然片刻，喃喃着问道。

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念头始终在折磨他的心。他甚至觉得如果楚青青是家里的第一胎，父母就根本不用承受那么多痛苦，一切的烦恼都化作了平凡的幸福。

楚青青低头沉思，紧接着抬起眸，轻声却坚定地答道：“可是你那么笨，又能去哪呢？”

楚青霜被这稚嫩的话语戳中了心软的防线。他轻笑着，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递到她手中：“差点忘了，我有件事没做……”

“哥哥其实赚了不少钱，怎么可能需要你贴红包？”他将红包塞进楚青青手里，笑着道，“春节快乐。”

楚青青拆开红包，发现里面的金额远远多于平常，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毫不犹豫地将红包推回去，认真道：“你不要再胡说八道！”

楚青霜见状愣了片刻：“？”

“不是，我真的没胡说啊？”楚青霜啼笑皆非。

楚青青却毫不动摇，双手叉腰：“不要再虚荣地吹牛了，活得简单一点好吗！”她的这句评价直接让楚青霜联想到他买贵葡萄时的小插曲。

楚青霜摇头失笑，无奈地将红包塞回她怀里，推着行李箱，连连摆手：“行了行了，别气我了……”

然而，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楚青青的声音再次柔软地响起：“哥哥，你还会回来吗？”

那双水润的眸子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好像在等待一个永恒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