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门重逢的别扭对话

“我哪里有那么多气好生？”何淼乐呵呵地拍着楚青霜的肩膀，“你瞧我，不光有妹妹，还有弟弟，换你早被气得爆炸吧？”

何淼年纪比楚青霜大上整整一轮，身为非独生子女家庭的长兄，他对“独生子女”的那些小情绪根本难以体会。他还记得小时候，家里添上弟弟妹妹时，自己不仅得帮忙换尿布，还要带着他们玩。要说他是个爱生气的，那会儿怕早就气得一命呜呼了。

楚青霜听了心里越发堵得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更难看。他的成长环境和何淼完全不同，他读书那会儿，周围的同学个个都是独生子女，家里从没有过亲生兄弟姐妹，突然冒出来一个“有妹妹”的家庭概念，实在叫他不适应。越想越恼，他心中已经开骂：怎么国家突然放开了二胎政策？自己这前任“独一份”，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他们俩站在楚青霜家门口，何淼见楚青霜迟迟不动弹，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敲响了门。

伴随着“咔嚓”一声，熟悉的家门被推开，迎接楚青霜的是父母脸上少有的欢喜洋溢。一个又一个熟悉又亲近的声音立刻涌了出来——

“青霜回来啦！”

“快进屋，外面冷不冷？最近工作忙不忙啊？”

“哎呀，这位是你的经纪人吧，快请进，别客气！”

“谢谢叔叔阿姨，不用麻烦，我就是送青霜到家就要走。”

“哎，怎么走这么急？大过年的也不歇一歇啊！”

屋子里人声鼎沸，热闹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更远一点的房间里，却出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景象：一道纤细的身影趴在床上懒懒地摆弄着iPad，屏幕里的音量调得极高，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客厅里的喧闹。这是楚青青，她在用这种方式对抗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心绪杂乱。

不久后，她那份孤独与安静就被敲门声打破。

“青青！”楚青青的母亲楚碧敲了敲房门，“你哥哥回来了，还不快点出来打个招呼！”

“哦——”楚青青拖长了声音应了一声。可这个音节里满满的无力感，却没能引起母亲丝毫注意。

万般不情愿之下，她还是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将门轻轻拉开一条窄缝，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悄悄观察着客厅的情况。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屏息凝神，目光在屋内扫了一眼，然后“咯噔”一声，对视上了哥哥的目光。

楚青霜也察觉到这一幕。他余光随意一扫，便捕捉到了那个躲在门后半藏半露的小身影。一件鹅黄色的家居服裹在女孩身上，显得格外稚嫩。与她的娇小身形相映成趣的，是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客厅里的一切，如同一只在夜晚中闪亮的幼猫。

“青青！”楚竹伯笑容满面，朝房门的方向挥了挥手，“快出来，你哥哥回来了！”

楚青青犹豫片刻，才如同蜗牛一般缓慢挪动到父亲身边，始终低着头不看楚青霜。她紧张地绞着衣角，小脸上的神情显得局促又尴尬。这一幕，叫本就窝火的楚青霜心头微微一沉。

可他到底是个成年人，又在娱乐圈吃了几年苦，练就了一些左右逢源的高超演技。只见他压下心中的排斥与不快，挤出一抹堪称完美的职业假笑：“青青，你好，我是你哥哥。”

小姑娘安静地抬起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她的眼神澄澈明亮，瞳色浅浅的，像冬日地平线上泛起的第一道微光。她看他许久，嘴里却吐出十分礼貌却疏离的简短回应：“你好。”

“青青怕是有些害羞呢。”楚竹伯赶忙打圆场，大手在女儿的小脸上揉了一把，“看到哥哥是不是不太敢说话呀？”

楚青青不挣不躲，就这么安静地站着，却显然有些游离。在她小小的心灵里，只感到一阵酒精擦过烧伤的刺痛。她能直观感受到自己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对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不似幼儿园老师那种模棱两可的不待见，而是实打实的不喜欢。

年幼的她并没有足够成熟的认知去剖析这复杂的情绪，但她那种敏锐的本能已经给出了答案：哥哥不喜欢她。

寒暄结束后，家人们各自忙着迎接和准备年夜饭，客厅里只留了楚青霜和楚青青兄妹二人。不知道是不是客厅的气氛太过冷清，总之，楚青霜抓起手机低头刷了起来，而楚青青则蜷缩在角落，一双小手抱着iPad，屏幕里放的是《小猪佩奇》。

空气冷得像冰窖一样。沉默了许久，楚青霜终于觉得气氛不对。他有些别扭地开口：“呃……这个动画片，你是用来看英语的吗？”

被突然搭话，楚青青抬起头，应了一声：“嗯。”

感觉没话说有些尬场，楚青霜又硬着头皮继续聊：“看这个真的能学好英语？”

小姑娘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这种强行搭讪的逻辑，含糊地答：“不一定。”

楚青霜来了兴趣，追问道：“为什么？难不成你已经学会了？”

楚青青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盯着屏幕。片刻后，她抬眼瞧了瞧楚青霜，仿佛在认真思考后，语气平淡道：“每个人能学到的东西不一样啊。”

“什么意思？”楚青霜愣住，追着问，“哪不一样？”

这回，楚青青干脆转过身，将粉色的动画画面指给他看，小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稚气未脱的认真：“有的人学会了英语，”她停顿了一下，双眸澄净且冷静，“有的人，只能学会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