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哥哥，难以靠近的生物

屋内烟火气氤氲，家人们正忙碌着备菜切料，而楚青青早已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从厨房溜了出来。年仅七岁的小女孩，裹着一件又厚又暖的大棉袄，走路声却轻得像只猫，绕开了家人们的视线，径直往门口去。

然而，楚青青的动静还是被小舅奶捕捉到了。小舅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平日说话极为细声轻气，但观察力却细致入微。这时，她从厨房抬头瞥见了正打开小院门的小侄女，赶紧放下手中的菜盆，轻声问道：“青青呀，准备去哪呢？我陪你一起吧。”

楚青青一向精灵鬼，摇头三步走，回答得干脆：“不用啦！我就在小区转转，马上就回！”话刚说完，她踮起脚尖，像只小鹿似的扑腾出了门。

“戴上帽子！”小舅奶站直身子，在她身后喊了一句。

听到这话，楚青青只得停下来，恋恋不舍地将帽子翻出来扣在头上。此刻，她整个脑袋都埋在帽檐和棉衣里，乍一看，活像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棉团小人”。她扭头向小区门口走去，步伐轻快却带着急切的小跳。

整个御融台小区，被铁门与高墙严密包围着，就连外卖和快递人员也不能随意进入。加之满小区遍布的监控，家人们都很放心，根本不担心青青的安全问题。他们知道，这丫头准是又去门卫室看望杨芬——她那个近乎“万能”的朋友。

穿过一片开阔区，楚青青来到了小区偏僻的角落，那里分布着几排低矮的平房，正是保安们的宿舍。跟平日一样，杨芬正在忙碌，她双手紧握小锅，翻炒着几截翠绿的蒜苗，阵阵香味飘过开着缝的小窗，似乎甫一闻到，就让人能想象到饭菜的滋味。

闻到脚步声，杨芬探出头瞥了一眼，见是楚青青，赶忙放下锅铲打开门，她露出一抹浅笑问：“青青，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来点？”

楚青青歪着脑袋，实诚地摇了摇头：“家里刚吃完，吃得饱饱的啦。”

得了小女孩的回复，杨芬收拾的动作又快了一分，她将余下的菜装进了饭盒里，对楚青青说道：“那你等等，我得先给我爸送饭去，很快回来。”

说话间，她披上一件掉了毛的棕色旧大衣，提起还冒着热气的饭盒，匆忙往大门方向走去。临走前，她不忘叮嘱一句：“青青啊，不要乱跑，等我回来再说。”

保安宿舍的地方窄小得让人皱眉，只有一张铺满饭渍的木桌、一套铁架上下铺，和贴墙摆放的暖水壶、盆栽挤满了所有空隙，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即使这般简陋，楚青青却早见惯不怪，她轻车熟路地从桌下拉出一张折叠小椅子，安静坐着等杨芬归来。

眼前露出的复习资料引来了青青的注意，她随手翻开一本笔记本，看到上面的数学题，琢磨片刻，微微蹙眉。

过不了多久，杨芬快步回来了，抬头见到楚青青盯着她的作业本看，便随手揪起她冰凉的小手，顺手递了个烤熟的地瓜问：“咋了？青青，看得这么认真。”

“杨芬姐姐......这道题，你算错了。”楚青青一边剥地瓜皮，一边指着某个公式补充道。

杨芬闻言，大惊失色地凑过来核对，确认无误后，忍不住感叹：“哎呀，青青你真是小天才啊，我都没注意到！救了我，这题还挺可能考呢。”

这不是楚青青头一次提醒杨芬的学习问题，两人之间的“角色反转”早成家常便饭。尽管如此，杨芬的心态依然乐观，她甚至常常请楚青青教她英语，连《小王子》的原文翻阅也不拉下。

楚青青吃着地瓜，看着这个大姐姐挑灯学习的身影，心里却蒙上了一丝沉重。她吞吞吐吐地问：“杨芬姐姐，你觉得，我的那个亲生哥哥，会不会讨厌我？”

杨芬一愣，抬头看着她，露出无法掩饰的复杂神情。“既然是爸爸说喜欢，应该不会讨厌吧。不过......你不是以后要嫁人赚彩礼吗？他凭什么讨厌你？”

“彩礼？”楚青青听得迷茫，一头雾水地问，“什么意思呀？”

杨芬无奈地解释了一圈，楚青青的眼睛却越睁越惊讶，最后倔强地说：“可是爸爸妈妈不会卖我的！”

杨芬冷笑一声，却露出大人般沉重而无奈的表情：“那是因为你家现在条件好。不像我家，有那么多艰难，彩礼是唯一能指望的。”明明年纪轻轻，她说话时的成熟与疲惫反差极大。

楚青青听完，努力回忆起今天家里人聊起哥哥时欢快的氛围，忽然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哥哥心情复杂起来。她轻声问：“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