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让奶奶记住我！

楚青青的父母从来没能战胜彼此在家庭琐事中的唇枪舌剑。无奈之中，肖茜轻轻拍了拍丈夫的胳膊，眉头紧锁，试图阻止他的无止境沾沾自喜：“行啦，别得意了。”

韩雅因楚竹伯的一番自吹自擂忍不住笑出声，连连附和：“没错没错，全是您的功劳，没有您的教导，青青哪能有这方面的才华。”

肖茜无奈地瞥了韩雅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可别夸他，他这点跟青青一个样，只要夸起来，就越发嘚瑟。其实我觉得是青青喜欢你，才会让你产生错觉。要知道，在幼儿园，她可是闹得鸡飞狗跳，跟老师拧起来都翻了天，完全不像讨人喜欢的样子。”

韩雅听罢微微一愣：“不会吧？”她可不相信楚青青是这样的性格。在韩雅眼里，这个小姑娘简直就是洞悉人心的专家，懂得察言观色，一向不应该是个招人烦的主儿。

肖茜摇了摇头：“那是你不清楚，老师可是告过她不止一次的状呢！”

韩雅陷入思索，觉得事情似乎没有描述得那么简单。她深信，她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或许青青并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故意与幼儿园老师针锋相对。这些日子虽然跟这个小姑娘接触时间不多，但韩雅直觉她绝不是那种不可理喻的孩子，这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些未明原因。

正在讨论间，楚青青已经和她的小舅爷扶着九十多岁的奶奶楚珍慢慢走了出来。小舅爷用力搀扶着奶奶，那份小心翼翼尽显惦念，而青青身形矮小，也只能在奶奶的脚边绕来绕去尽力帮忙。奶奶楚珍的目光空洞不见焦点，坐在饭桌边时，环顾四周，显得迷惘而无措。

楚青青立刻攀上自己的位置，将勺子轻轻塞进奶奶手中：“奶奶吃饭！”她的声音甜腻又软糯，格外贴心。

韩雅原打算和楚珍打个招呼，但发现无论她如何表现热情，老太太一点反应都没有。肖茜见状开口解释：“奶奶上了年纪，不仅眼花耳背，还得了老年痴呆，基本听不见声音，也记不清楚人。”

韩雅恍然，索性观察起老太太。果然，无论是简单问候还是高声呼唤，对方都毫无反应。只有身体力行，比如在眼前挥手，才能吸引她的注意。此时，青青坐在奶奶身旁，兴致极高，不停地逗着她转移注意力，手舞足蹈地动作丝毫没有停歇。

奶奶终于费力地转动颈部，将视线对准青青，微张嘴唇，费劲地喘息了一下，沙哑的声线破风箱般拉长：“肖——肖——”

楚竹伯听见，脸上满是惊喜：“青青，奶奶在叫你呢！”

对于楚珍来说，这是种罕见的情况。耳背使她逐渐丧失语言能力，如今能艰难地开口说话已经算是难得，更别说认出任何人。然而，老太太的一句呼喊却让刚刚还活泼开朗的青青瞬间沉默，她一言不发地埋下脑袋，专心扒着碗里的饭。

楚竹伯对于女儿一向是宠爱有加，但眼下却无法掩盖不满：“青青，奶奶在跟你说话呢，怎么不回应？”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严肃。

小姑娘却把脑袋埋得更低，闷声嘟囔着一句话。

楚竹伯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青青这次放下饭碗，声调抬高了一些：“我说奶奶不是在跟我说话！”

楚竹伯有些困惑：“什么不是？”

“小孩子心思一点就炸，她把话甩得干脆：“我不知道她在喊谁，反正肯定不是叫我！”说完，她噘起小嘴，闷头把剩饭三两口扒完，丢下碗筷，不发一言地冲回自己的房间。

尽管年幼不再天真无忧，青青心里却明白，奶奶其实并不认得她。她曾满心期待奶奶能记住自己，但逐渐察觉到答案十分残酷。奶奶的记忆像一台损坏的录像机，能播放的只有早年画面，而对于眼前的现实无从存储。青青的努力终究失败，只剩下无力的挫败感在心头郁积。

饭厅仍旧剩下老人茫然而缓慢的呼喊：“肖——”

韩雅一边倾听，一边愈发觉得字音不对劲，她迟疑片刻才试探道：“听起来，好像在叫‘青霜’？”

楚竹伯闻言如醍醐灌顶：“确实是啊，妈以前跟青霜时间长，看样子是把青青当成他了。青霜不在家，她还生这么大的闷气……”

话中的“青霜”像是一片突如其来的云彩，隐隐笼罩了饭桌的温度，肖茜瞬间警觉，语气中透着几分凌厉：“你有没有提前告诉过青青，她其实有一个哥哥？”

楚竹伯一听妻子的语气便知道不妙。他神色闪烁，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哎哟，你让我想想，这事情有点复杂，我突然记不太清楚……”

肖茜闻言顿时提高音量：“青霜就算再忙，难道不跟青青通过电话吗？”她此时几乎不再掩饰自己的愠怒。

楚竹伯轻声辩驳：“青霜这几年工作，哪有时间打电话……”

肖茜的脸色几分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却硬生生压抑住怒意，没有在客人面前发作。她自问自己曾隐约提过哥哥的事，但那时青青还只是个婴孩，不可能记事。这意味着一切线索都得靠楚竹伯传递给孩子，可这人竟如此不上心！

韩雅见气氛迅速降温，生怕自己惹麻烦，赶紧低头吃饭，装作看不见听不着。饭后，她帮青青检查完试题便拿着填好的答案，匆匆告辞退场，留下一桌沉重的尴尬。